初夏之时,迎着徐徐南风南下的元帅徐美,带着增兵集结之后的二十五万大军。
徐美的东侧另外有长平将军蔡楼带六万兵,截堵蓟军与渤海军,让徐美主力不受骚扰。
虽然号称二十五万,但徐美手下的战斗部队其实是十六万;九万人是工兵和运输兵,负责八十具投石炮和数千枚战雷。
正是这种武器,让曾韶从曲阳败退至鹧鸪溪,再败退至霄里湖洼地的城防阵线。
但这种武器也让徐美军走得很慢,将近一个月才在霄里湖北端集结完毕。
蓟军和渤海军,被蔡楼的部队挡住;韩亮则被西路的池彬牵制着。
池彬不知道敢不敢再和韩亮决战,但他的任务只是要陈兵在封县和涞河西岸,不让韩亮支援清城守军。
这样,清城的军力,以杨汝范为首,只有阙运的禁军、曾韶的残兵、凤翔营以及临时招募的民兵,共约十万人。
攻守双方各自在霄里湖洼地的南北边缘列阵,西起霄河河岸,往东緜延三里多。
洼地南北长三里,超过双方投石炮的射程;先进入洼地,等于必须仰攻,但徐美在战雷炮上有数量的绝对优势,不怕这点地利上的不便。
正在指导兵士操练水龙的林凤仪,看到阿芊气喘吁吁地跑来:“御史小姐,雍军有使者,指名请元帅和御史小姐答话。杨元帅差人来请。”
林凤仪已经是王妃了,阿芊还是改不了称呼。
到了丽正门,周韭妹已经在等候,陪着林凤仪一起出城。
两人骑马奔到了霄里湖南端的阵线,和杨汝范及曾韶会合,向洼地中央的雍军使者做了手势。
那使者向北端打了旗语,雍军阵中就有几个人骑马出列,缓缓南来。
林凤仪等人也放马信步朝北。
对方五个人,大概中间的就是徐美;反正等一下会递名片吧?
林凤仪正想着,就看到一个熟人也在列中:邵军。
林凤仪不禁将手伸向腰际,确定手枪还在、随时可以拔出来。
双方在洼地中央会合,相距十五步勒马停止。
照理说,雍军要求见面,应该先说话;但杨汝范认为要守住主人的身份,抢先说了:“在下杨汝范。贵军践我大有之土地,有何指教?”
那中间的人微微欠身回答:“徐美久仰顺天元帅大名。唯贵国有乱,大有皇上已依雍有之同盟,请我出兵。望乱军早降。”
杨汝范皱了一下眉头,明知道两军输赢不在口舌之争,但也不能不辩:“濮郡公所言皇上者,伪朝也。贵国对我焚宫阙,弑先皇,定僭主,侵国土,多行不义,自毙之期不远;且速退。”
徐美不动声色。
安圳变成大有太子的事,林凤仪肯定池彬不知情,但不知道徐美知情否。
徐美说:“速退者,曾御寇也。君不见曲阳而鹧溪,鹧溪而霄湖乎?”
说着,徐美向后做了一个手势;只见雍军阵营中一座投石炮悬臂一甩,一枚战雷就划过天际,越过谈判人马的上空,在南端的有军阵线前三百步落地爆炸。
大地隐隐震动,有军阵中传来起哄声,杨汝范等人则设法勒住马头、让惊慌的马镇定下来。
徐美说:“清城登基者斩,佾王夫妇、顺天元帅、韩靖原、曾御寇赴雍为质,叛军卸甲弃戈,既往不咎。予汝六个时辰决定。王妃请留步。”
杨汝范看了看林凤仪,林凤仪点头。
邵军拔出手枪往右边平举,示意林凤仪比照,然后旁边一名士兵接下了邵军的手枪,林凤仪也将手枪交给周韭妹。
徐美再对杨汝范欠身行礼,就率队回阵,只留邵军。
杨汝范也率队回阵,周韭妹退了三十步,陪林凤仪留在洼地中央。
林凤仪不想装姿态,直接开口:“你哪来这么多战雷?”
邵军笑着说:“宇文进打到冀州以后,我发现大运山上很多,就开始挖了,先送雍国制造,再运一些回来用。挖了两个月你渤海军才来,大概挖没有我的百分之五。”
林凤仪叹了口气摇头说:“难怪曾韶被你打得节节败退。你让人类杀人的技术提前进步了几百年。”
邵军更哈哈大笑:“有差吗?从白起坑赵卒四十万,到太平天国万万人死于战乱,这个中原今天还不是全球人口最多的地域?我在云镇的建议如何?我保你王爷安全,你来跟我合作,我们两个联手,天下无敌。”
林凤仪伸手在怀里摸索。
一年半以来,她从胸口掏出来的,都是银炼的红色御史令,这次拿别的东西,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警察服务证!
“我一定会把你抓回去的!”
邵军定睛一看,看到证件上象征警察的鸽子,也露出怀念的神情:“啊!鸽子!久违了!是说这样,林组长凤姐御史大人,你何必效忠这个在资治通鉴中可能占不到两行的小朝廷?从来就没有所谓千秋万代,千年之后都是民主共和。”
这个问题,林凤仪之前也想过;但是穿越一年半以来,她已经不自觉地把自己和佾王、都察院及凤翔营等当成命运共同体。
理性上可以抽离开来,感情上却做不到。
林凤仪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辩论不过邵军,只好逞口舌之快地说:“就算我跟你穿越到了猎户星座,我也还是要把你抓回地球。”
时值炎夏,天色刚暗,邵军转头看了东方,猎户座刚升起来。
邵军摇摇头说:“若真能穿越到猎户座,那要多少光年?我们就是名副其实的万岁万万岁了。你的战雷顶多几百颗,我有六千颗,我的射程比你的远,胜负已经很明显了。看你是我故乡人,才跟你说,回去劝他们早点投降;不然,你自己投奔过来也可以。”
邵军说完,勒马就要回头走。
林凤仪叫住他:“等一下!我有个问题,一年半以前就想问你。发子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邵军做了一个皱眉苦笑的表情,意思好像在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千年以后的事”,但还是回答:“船屋那次之后,我觉得你太危险;刚好我太太跟发子的妹妹是同学,藉这条线我就把他妹妹绑了,逼他随时跟我通报你的行动。跟你说也无所谓,其实他妹妹就被我绑在一品百货的仓库里。”
邵军大笑着,奔驰回北营了;周韭妹赶紧上前来把手枪交给林凤仪。
夜已经很黑,林凤仪摇摇头,和周韭妹驰回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