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不知道海涛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武方皱着眉头说:“以都察院名义发此公告,未免贻笑大方。人云都察院不务正事,御史岂为闲差乎?且都察院竟以邻国郡主之称号为蟋蟀命名,不知以凤姐与郡主之交情,可息此外交纠纷乎?”
林凤仪也觉得怪,说:“人家也会觉得咱御史不学无术,连只蟋蟀的名字都起得不像样。”
扬风也补一刀:“十两者,我等尚凑得出,然遣人至各州县、甚至各国张贴公告,则所费天价也。”
海涛想一想,大家说的有道理,就说:“若不以都察院之名义,而以清城会宾楼晴晴之名,则可乎?”
海涛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字:“且改为『斯凝』何如?”
其他三名御史沈默了很久,在想反对的理由,最后林凤仪叹了口气说:“好吧,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样吧;反正大概也没什么坏处。钱,我去王府挖一些好了。”
林凤仪突然想起自己是王妃了。
有了这个身份以后,一直忙来忙去,还没进去过佾王府、以新的身份见见尹嫂刘贵他们。
王府总该有几个钱,王妃要拿也会给吧?
孟春之际,此时都察院的庭园夜色中,处处是蟋蟀的叫声;四名御史想了一个时辰,扬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拿了许多纸张来,准备抄写海涛拟的公告。
武方也从扬风那边分过几十张来写。
海涛要去跟晴晴商量这件事。林凤仪则负责回王府搬钱。
武方的表情还是不太赞同的样子,但仍是出主意说:“既要贴此公告,且请葱妹赴蓟国一趟,口头向郡主说明此事,请郡主协助于蓟国各处张贴。”
林凤仪点头,先去了凤凰苑,叫卓葱妹好好休息,等抄好几十张就会先叫醒她让她带走,接着去了佾王府。
林凤仪进到书房,刘贵已接到通报,带着全体仆役来迎接新的王妃。
林凤仪说:“唉呀,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别这么客气。而且王爷还流落在外,事情乱得很,大家礼数就能省则省了。”
尹嫂说:“回御史姑娘……不,回王妃,吾等知王妃待下人极好,给人方便,然吾等亦不能随便。王妃此来……王妃此次回来,系本府之主人矣,有何需要,还请示下。王妃不知,吾等皆想念御史姑娘住于本府之时,知王妃将成婚、得回本府长住,吾等皆高兴不已。”
林凤仪说:“好啦,没什么改变。我爱吃的东西还是一样。不过,王爷还在豫南,我这几天可能还是很少回来,都会在外面忙。尹嫂说看我有何需要,我是真的有个需要:我要二百两。”
刘贵不禁笑了出来。
大家都跟林凤仪很熟了,也知道林凤仪没身段没架子,更知道林凤仪有点不守礼数与规矩、甚至胡言乱语。
这王妃一回来,第一件事就开口要二百两,果真是当年突然疯疯颠颠出现的林凤仪。
刘贵笑着说:“府库有,王妃若要取,莫说二百两,就一千两亦有。”
林凤仪还不知道王爷的收入和财产状况,也没心思管那么多,只说:“总之,先给我二百两吧,然后我马上要出门。”
林凤仪怀中抱着沉甸甸的二百两出门了,不禁想到当初在醉悦楼抓到彭让等人揣着几百两的事情。
林凤仪直接到了晴晴的秘密基地,只有海涛一个人在喝酒,海涛说:“晴晴夫人允可,然为防此处藏匿之人被发现,须以会宾楼正门为应接处;夫人正与庄老板商议中。”
不多久,晴晴回来了,说:“庄老板应允矣。晴晴只言有熟客托晴晴找寻蟋蟀,庄老板只笑称竟有此痴人。”
海涛先回去都察院帮忙抄写,留林凤仪和晴晴两个闺蜜自己说话。
晴晴说:“凤姐新婚燕尔,竟又劳禄奔波,实在难为。”
林凤仪笑笑,其实不觉得难为,因为心里都沉浸在破解凤舞之谜的兴奋中,就说:“别说我了。海涛有常常来找你吗?”
晴晴知道林凤仪在问什么,笑笑没说话,帮林凤仪倒了杯酒。
两人干了以后,晴晴才说:“彼举手投足,皆令晴晴知彼心意,然彼不说破,晴晴亦不说破。处于此种朦胧之中,亦感甜蜜。”
林凤仪笑着说:“我虽然嫁人了,还是要常常来找你的;你若跟海涛或谁在一起,可别不理我了。”
晴晴也笑。
林凤仪心里却浮现淡淡的悲哀;万一哪天有个意外,她又穿越回去了,都得对这些朋友不告而别。
不过,她现在不也是对亮亮他们不告而别吗?
林凤仪拿出二百两,说:“公告这件事,我们不方便出面,就要靠你张罗了。这些就找人到各州县去贴一贴。到时若真有人拿蟋蟀来,你只说不是这一只就好了。”
晴晴点头,她知道会很麻烦,不过还是愿意帮忙。
晴晴说:“若来者非为蟋蟀,则通知凤姐等御史。”
林凤仪微笑,觉得这公告真奇怪,但一定能瞒过皇帝和忠贞府——谁会想到要找的不是蟋蟀,而是一个人?
夜黑风高时,卓葱妹又带着王妃的手谕出发了,这次是要赴冀州,慰问蜚廉谷之败的伤亡将士。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卓葱妹是真的要去冀州,但她直接纵贯了冀州南北,奔过官军的辖区,又奔过渤海军的势力范围;王妃的手谕在敌对的两方都有用,朱泽给卓葱妹换了马,并送她上马启程。
卓葱妹说:“朱校尉莫多礼矣。战士得马已铭谢在心,校尉请先回莫送。”
卓葱妹看着朱泽,让朱泽知道他不进去,卓葱妹就不上马。
朱泽很欣赏地说:“凤翔营之战士如此知礼数乎?然在下非多礼,实因顾黑水曾告知在下,在下知『冀州洗衣妇』之真实身份而敬之也。”
卓葱妹深深弯腰行礼,表示不敢当,也是觉得难为情。
然后还是说:“校尉请。”
朱泽也比个手势说:“洗衣妇请。”并退后了一步,表示让步、自己不送先回了。
卓葱妹知道意思,点个头,上了马,直奔塘坜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