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仪一看,那独自一人站着的,就是中书令贺瑞。
四名御史在武方的带领下,也走到最前面,武方让林凤仪站排头,毕竟从凤舞到林凤仪都是四大御史之首,而且林凤仪又即将升至二品。
林凤仪和贺瑞点个头,一看对面武官的部份,倒是很多熟面孔。
禁军统帅张实、平西将军向载云、顺天将军杨汝范、靖原将军韩亮、禁军都尉曾诏。
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林凤仪今天已经记了太多新的名字,就懒得再问了。
接着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原来王爷来了;随着王爷走到最前头,李公公也从里面出来,看着大家都站好了,就高声喊:“皇上驾到!”
皇帝从里面走出来了,众臣整齐地行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众卿平身。”
看大家都站好了,皇帝接着说:“屋税与房租法令之事,争议已久。今日朕欲听百官意见,众卿无拘官职大小,畅所欲言,俾朕裁决。”
尚书省右仆射游璘首先发难:“新法施行方月余,已民怨四起;现物价升腾,影响民生至巨,朝廷当平抑物价,岂有带头加税,刺激物价、致民生困苦之理?轻傜薄赋,俾民安居乐业,方为圣王之道,望圣上明察。”
新法的制定者是中书令贺瑞,但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看看大家有什么动向;结果是他自己的下属中书侍郎杨弘接下去了:“新法立意良善,然民怨四起;当前经济不振,反影响税收,影响国力。若减税以振兴经济,经济活络则税赋增加,有益国库,请圣上裁夺,废新复旧。”
贺瑞还在等。
似乎一时没有人要说话了;如果连两个发言都是反对新法,而没有支持新法的意见出现,自然反对新法的人不必多言。
似乎没有人要挺新法,贺瑞不能再等,出列说道:“右仆射游大人谓物价影响民生,此言确矣。然,今新旧法之相异者,不涉平民,仅涉坐拥房屋四幢以上之富户;既富可拥屋四幢、五幢,有何困苦可言?
现以京城之屋而言,动辄二、三千两,新法之税,第四幢以后之屋,每幢差不及三两。可买三千两房屋,而称加税三两谓之困苦?
又经济振兴云云,税收加减云云,诸多因素皆有影响。且如本朝以来,屡降商税、关税、盐税,迄今仍谓经济不振,度支司统计,三载以来,税收逐年递减,国用不足,朝廷欲整军而乏力,地方拟修堤而缺银,此之谓利民生欤?”
一个人马上接着说:“新法有救贫苦之美意,然屋主将税金转嫁至租赁家户,以各种手法变相加房租,反害贫苦矣。若有平民百姓积蓄多年,欲于城中购屋,税金亦转至屋价,反加重购屋平民负担。请圣上明察,速废新法。”
林凤仪一看,是中书舍人李正宝。
看来,这中书省全都反了,皇上说不拘官职大小畅所欲言,果然让整个中书省跟老板唱反调。
贺瑞左右看看,没有奥援,只好一夫当关:“屋主若自认加房租能出租,不待新法,即加租矣。且价值二、三千两之屋,房价协商多以数百两而计,岂有加税三两,则令房价由二千两变为二千又三两之理?”
一时没人说话。
皇帝点名:“度支司,新旧法之差额何如?”
度支司王司长说:“禀皇上,据去年秋季时统计,拥屋四幢以上者,近三万人,合计应加税之房屋约十六万幢;依其屋况、大小与地段而有税金之差异,然平均加税每年三两,影响近五十万两。然因新法而分家、使其名义上拥有之屋数减少者,亦将影响实征税额。”
这时风向鸡夏鑫说话了:“禀皇上,屋税与房租之法,若需调整,应恺切向民众说明。民众尚有抱怨,房屋之屋况、地段等认定,颇多疑问,认定标准如何,宜有一致且公平之标准。”
林凤仪偷偷问海涛:“这家伙到底赞成还是反对新法?怎么人家在说煮鸡还是煮鸭,他在那边说柴火要足?”
海涛低声且故作严肃地对林凤仪解释:“如此,则未来不论风向为何,均得安稳也,且又可得批评时政之清誉。”
这时,又一个陌生脸孔说话了。林凤仪拉了扬风的手一下,扬风低声介绍说:“刑部尚书吴榭。”
吴榭说:“欲取卵则不能杀鸡。税者,卵也;屋者,鸡也。屋税可降,待其出售或出租得利,再予抽税则可也。”
贺瑞说:“重抽多屋者税,正足以显示本朝不禁止、然不鼓励其藉屋生财之意。屋者,民生之必需,非茶酒丝绸、字画古董之类可比,正不欲其借以牟利。”
这时,武官终于有人说话了,正是大胡子向载云:“现我军不唯数量远逊于雍国,且前线将士车马不足,弓矢不修,每向兵部申请拨补,辄等候半年一年方给所需之半。若再减税,不唯河东之地将再拱手让人,恐埔、冀、定、清、淮等北五州亦不保也。”
一个文官立刻接话:“减赋则工商繁荣,或反可增加税收;若加税,正如王司长所言,富户分家以减名义上之持屋数,则反影响税收矣。”
林凤仪又拉扬风的手,扬风低声说:“户部尚书贾昂。”
刚说完,御史团里自己一个声音冲出来,把林凤仪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海涛:“众多官员反对新法,依在下看来,似有多人本身即为拥屋四幢八幢者?本朝官吏之薪俸,何能购屋如此之多?且众官反对新法,为皇上?为朝廷?又抑为己?
敢问贾尚书,丽正门旁之广厦、南市梅角之豪宅,为谁所有?又问右仆射,坊间盛传游大人每月房租收入即逾二十两,是?非?
再问杨侍郎、李舍人,昨夜与多位富户于醉悦楼把酒言欢者谁?再问吴尚书现居之大院,系京城之房租大王、拥屋二十八幢之廖予敬所赠?廖且应夏尚书之请,厚赠三千两于禾风道院?亦或非三千两,系其中一千两予夏尚书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