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仪回到房间,窗户已修好,晴晴也备妥热水,要让她再泡一次澡。
林凤仪有如行尸走肉,放空让晴晴摆布她,彷佛完全失智。
晴晴知道腰带和腰带上的东西很要紧,脱下来就塞林凤仪右手,抓着她的手握好,帮她脱左边;
然后晴晴又把腰带换到林凤仪的左手,再帮她脱右边。
然后又一层衣服,这样换来换去。
全部脱光以后,晴晴把腰带放桌上,扶着林凤仪坐进木盆,然后拉出她的右手抓住腰带和枪,像把唱针放在黑胶唱片上一样,轻轻地搁在桌上。
之后又换手,这边没桌子,就让手拿着腰带垂在木盆边。
此时扬风进来了。
扬风在屏风外面说:“凤姐,王爷命我即送奏折入京。”
林凤仪听到,眼泪又掉下来。
这里缺办案人员,王爷还要派扬风走,显然是要让皇帝派他去通知朱嫂、并陪朱嫂候旨了。
想到通知家属,林凤仪眼泪滴滴滴滴到水里。
反正刚洗了脸,晴晴也不忙着帮她擦。
林凤仪说:“你都没有睡觉。”
扬风说:“无妨。凤姐多保重。”停顿一下,扬风又说:“在下大约两日后即回。凤姐有何事需在京办理?”
林凤仪呆了几秒,说:“叫小豆子要孝顺他娘。”
扬风又说:“白虎御史云,请凤姐先休息,彼先问范銊等人口供。”
林凤仪说:“也请他尽早休息。”
扬风对着屏风点头走了。
洗好了,晴晴把林凤仪弄干,穿上洗好晾干的衣服,弄上床去睡。
睡到一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费礼来叫:“禀御史,青龙御史、顾校尉回。”
迷迷糊糊之间,林凤仪下了指令:“先睡觉。”就继续睡了。
凌晨,天还没亮,林凤仪醒了,小心地爬起来,不吵到旁边的晴晴。
一样整个房间已收拾好,只是到处晾着昨天穿的衣服,晴晴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要把血迹洗掉。
桌上有切好的辣豆干。
昨天是真的好好地洗了个澡,睡得又饱,林凤仪觉得骑马的酸痛已经好了大半。
下床穿了靴,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费礼大概也去睡了,长廊上是夜班的卫哨,林凤仪已经走得很轻,但王爷那边岳循仍探头出来看一下,两个人点个头。
林凤仪再走,找一个卫兵问停尸间在哪里。
停尸间里,朱明和几个匪徒放在一起,朱昭就在朱明旁边,两兄弟终于团聚了,闭着眼睛,两个人都很安详,很像,要靠腰带才认得出来。
林凤仪习惯性地探看两人的伤口。
朱昭的伤口当然是一个超大的洞。
林凤仪翻着朱明的胸口,又想到这王氏和尹嫂的功夫,朱明只穿了两天。
翻着翻着,林凤仪发现朱明的胸口内有一张纸,对折再对折,大半是红黑色的血迹,还有银针的洞。
这是要留给朱嫂和小豆子的吗?
林凤仪拿起来,小心地摊开,依稀有字。
林凤仪拿到停尸间门口的灯下凑着看,想办法从暗黑的血中认出字来,有两行,结果,是凤舞的字:
蒙汝戮力
复我河山
这是凤舞送他的生日礼物或新年礼物吗?
大概是感谢勉励他把禁军教好,将来要收复河东失地。
已经都是血,林凤仪想最好不要交给朱嫂和小豆子,自己先收着好了。
林凤仪走回朱明身边,告诉他,会帮他看顾小豆子,她自己是穿越来的、不知道会在这里停多久,但她会请王爷也顾着小豆子。
东方微亮,林凤仪走到厨房,抓了两颗馒头,回房间配着辣豆干吃。
大概是卫哨表示林凤仪已经起床了,武方进来说:“凤姐,范銊等人已招供。”
林凤仪以眼神示意武方小声,不要吵到晴晴,然后拿着辣豆干走出来,和武方到后厅去说。
武方年纪比较大,但不知为何,也干脆跟着扬风叫凤姐。
海涛此时也到了后厅,还没换衣服,身上仍都是朱明的血。
武方说:“如凤姐指示,在下称李飞已全盘供出,如凤姐所揣测之情事。另告之兵士已画押承认。范銊等人遂供认不讳。”
林凤仪点头问:“有什么我们原来不知道的吗?例如为什么风吹雪要杀李将军?”
武方说:“范銊称,将军夫人知晴晴事,大怒,更索钱财。李将军原收贿每次三百两并晴晴费用,欲加至每次五百两,且威胁将停止配合。”
林凤仪点头。
武方又说:“朱昭刺杀李飞同时,风吹雪不知李飞未死,洽范銊,希范以资深校尉身份代行将军事,继续合作,贿款比照李飞。范原为每次五十两,所部军士每次一两。”
林凤仪问:“御医有消息否?”
武方说:“每六时辰敷金创药,御医称李飞气息渐稳,近日可苏。”
林凤仪深吸一口气,跟海涛说:“昨日张家庄的情况,请你说说吧。”
海涛说:“家丁来应门,一时不知所措,显上头未事先交代应对方式,顾校尉欲径入搜查,家丁尝试拦阻,称庄内无风吹雪之人。朱明自顾校尉身后直接闯进,先往西厢,前头家丁甚惑,后头则完全视若无睹,任彼自由出入。”
林凤仪说:“他们以为是朱昭?”
不让朱明全身换过,看来奏效了,林凤仪苦笑。
海涛说:“正是。朱明移动极速,在下尽量跟随,至偏厢发现有人,应为匪徒,彼等开始反抗我与众官军,独不理朱明。朱明再入,与朱昭猛然相遇;朱昭猝不及防,先被朱明击中一掌,然彼亦藉势飞遁并发暗器,唯右肩受伤,暗器准头已失。两人在各厅穿梭如电,在下追之不及,先助顾校尉兵镇压诸匪徒。
彼二人不知何时上屋顶。待屋内诸匪就范后,在下四处寻不得,亦上屋顶,恰见朱明击飞朱昭。尔后之事,凤姐目睹。在下立随朱明点过屋顶,速度不及,至时恰见弩箭击中朱昭矣。”
武方是第二次听了,但仍嘘唏不已。
现在连海涛都称呼林凤仪凤姐了,虽然他年纪也大些。
海涛又说:“此时顾凉亦上,朱明在大风中摇摇欲坠,吾等先将朱明稍往内移,撕衣止朱明血,然一搬动即流血不止,唤兵士拆床板上来,缚朱明,以绳索悬吊而下。”
才几个时辰前以绳索悬吊林凤仪的朱明,很快变成自己被绳索悬吊了。
林凤仪想到这里,拚命忍住泪,赶快猛吃几口辣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