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着的母子、父子又都回神,转眸将目光落到战京霆身上。
此时的他,并没有什么气场,温和地站在灯光下,充满耐心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你们也一定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吧?” 他侧颜沉静,身形挺拔,声音低磁的感染力,“人生短暂,多陪陪父母吧。”
说完,他抬步离开。
所有人又都望向他高大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跟那天带人去厂房,那个森冷危险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他仿佛是有血有肉的。
这时,战京霆的某个手下开了口,“给你们40分钟吃饭叙旧,战少在外头等你们。”
说完,他们也转身离开,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这里面没有摄像头,他们已经观察过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大家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
“这战少怎么回事啊?不会是鸿门宴吧?” 有母亲高提着一颗心,“你们绑架了他的儿子,他能好吃好喝供着你们?”
“这饭菜不会有毒吧?”有人小声开口。
“儿子,你嘴角的伤……怎么弄的?他们打你了?”
但其实,在年迈的父母们带过来之前,战少的手下就给他们买了新衣服。
说打扮得体面一点再见父母,好让老人安心。
起初他们还不相信,因为父母被老大安排在不知什么地方,生死状签订的那一刻,只有他们卖力为老大办事,父母才能安享晚年。
但当他们见到父母的那一刻,一个个八尺男儿都泪崩了。
短短几年不见,都苍老成什么样了?
这顿饭,大家吃得无比哽咽,明明是很丰盛的食物,是父母们一辈子没见过的山珍海味。
战京霆坐在外头某个露台,藤蔓爬满栏杆,绿意盎然。
他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手里端着一杯茶,深邃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山峦,若有所思。
此时,云锦山庄里。
有辆车子缓缓驶入院子里,并停下。
有人赶紧出来迎接,刚动完脑部手术没几天的爷爷,被人搀扶着下了车。
“京霆在不在这儿?”老爷子一路上一直在追问,也预感不寻常,“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接我回家?”
老人发现这院子里的安保,比平常更森严了。
“老太爷,请您先进屋,以免吹风。”手下给他披上外套,耐心解释,“战少晚上会过来向您解释这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也是很敏锐的,“他人呢?”
这时,刚忙完的林半夏出来了,“爷爷。”
见着她,老爷子的心情才好了些,“半夏啊,孩子们呢?也在这儿吗?” 现在又担心起孩子来。
“爷爷,我先扶您进去。” 半夏过来搀扶住他的臂弯,带着他往里迈开步伐,“您在这儿接受静养,治疗,比在医院要清静,孩子不在这儿。”
“那他们在哪?”
“京霆有安排住处,您放心吧。”
“那你最近住在这里吗?”老爷子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三个到底怎么回事?江芊雪真的嫁进来了?”
“我跟京霆假离婚,他俩也没有办结婚证。”林半夏坦白了,“爷爷,是江芊雪自己耍手段要嫁的,京霆觉得她有用,就将计就计了。”
“胡闹!” 老人很生气,面色严肃不能理解,“有什么用?你们在做什么?在计划什么?”
“爷爷,京霆会跟您解释的。”
陪爷爷乘电梯上了楼,林半夏安抚,照顾……老爷子一直耷拉着脸,只有想到假离婚假结婚,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安瑜去公司上班了,暂时没来这儿,为了避开爷爷,半夏也有给安瑜打电话。
老爷子还是有些顽固,头部的伤口还没好,也不宜置气。
战京霆那边,坐在露台里悠闲品着茶的他,抬腕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放下茶杯,起身朝会客室走去。
“战少。” 门口的手下朝他恭敬行礼。
他迈着修长的腿,面色温和地进入。
这里面坐着父母,也坐着儿子,大家都吃饱饭了,挪了地方。
“你们被我俘虏这么多天,也不见谁来捞你们。” 他直入主题,“如此为他卖命,他有善待你们的父母吗?”
屋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 战京霆在椅子里坐下来。
他看向坐在大型弧形沙发里的人,“供出他是谁,然后投奔我,为我服务,条件你们可以谈。”
刚才在饭桌上,父母们也说了自己这些年的处境,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待遇,反而提心吊胆,时不时被人威胁。
而战少在社会上的口碑,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战少,我愿意投奔你。” 这时,一个小弟不管虎口刀疤男的神色,他直接站了起来,“就冲我们绑架了你的儿子,你也没有致我们于死地,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战京霆气质矜贵的峻颜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了看他,又看看其他人。
接下来,又是针落可闻般的寂静……
刚站起发言的小弟,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坐回了沙发里,也不出声了,心想,刚才是不是冲动了?
但他的母亲却像吞了一颗定心丸。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母亲鼓起勇气开了口,“儿子,战少是做正经生意的人,他不会带你们做触犯法律的事,你跟他吧!你跟他前途才光明,妈放心。”
三秒后,另一个母亲又发了言, “儿子,走正道吧,你们那个什么老大,让你们去绑架孩子?我这听了都心惊胆战,以后怕是要代替他坐牢的。”
又有小弟站起来,“战少,我跟你。” 他一脸决心,没有多余的话。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名小弟举手表态,“算我一个。” 他也没有多余的话,但内心的情绪已然复杂。
因为他们都决心一辈子不换主,都是特别忠诚的性格。
而战京霆看中的,也是他们身上这股韧劲儿,差点被打死,也不招供。
陆陆续续有人表态,而战京霆的目光,则落在沙发里一直不表态的虎口刀疤男身上。
他知道只有说服了他,他才能好好带着这几个小弟,人心才能凝聚到一起。
直到所有人都表了态,仍然剩下他一脸严肃地沉默着,他的父母没有来,因为早死了。
此时坐在他身边的,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大姨,一个满头白发,衣裳朴素的老人,一脸勤劳的样子。
那双局促不安的手上长满了茧子,六十多岁,看上去不善言辞。
但她还是轻颤着声音开口,“阿山,大姨不希望下次听到你的消息,是去牢里捞人。”
她转眸,眼含泪水,“大姨也没有这个本事,跟了战少吧,走正道,你爸妈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这是来自一个长辈,心里最朴实的愿望,以前想跟他讲,却一直没有机会,提心吊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