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手顿了一顿,继续在那边看那一箱花花草草和小海鲜。
假装自己没听见霍骁已经醒了。
舒璃拍拍手,好笑的瞅他一眼。
然后推开了门。
床上的霍骁身上盖着被子,裸露出来的肩胛骨上缠着纱布。
此刻正睁开了眼睛看她,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黑白分明,眼底像蒙了一层雾,抬眼看她的时候压着克制,似深不见底的海底暗河,深邃又泛着一丝星光。
舒璃没有说话,在他的床榻边上坐下来,单手撑着脑袋。
“侥幸,还没死。”霍骁低沉着声音开口。
舒璃没控制住笑了一下,这一脸笑,将她本来就显嫩的脸映衬的愈发娇嫩。
春日开满花。
“福大命大。”舒璃戳了戳他的纱布。“那么多账还没算,怎么能死。”
“也是。”霍骁动了下手,抚摸上自己的伤口。
那明显的异物感没有了,湿湿润润的是他自己的血,沾湿了纱布,他就动了一下,便有一股暖流返上来。
但不疼。
比起之前那种钻心的酸麻的疼痛,这点血,他甚至能感觉到欣喜。
天下之大,能丧命的事情太多。
好在又活了一天。
霍骁从江南城离开的时候,他其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挨过这三颗钉,他最坏的打算就是存了死志,感觉自己在中毒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和老天偷来的。
“好好养着。”舒璃从被窝里把手伸进去,然后把他乱动的手放下来,冰凉的手掌穿过暖阳一般的棉被,指尖微微触碰到霍骁的肌肤,被人一把抓了住。
常年练武的指腹有些粗糙,抚摸了一下舒璃的手掌心。
舒璃的手很软,手指细长,本来还冰着的手心一下子就暖了。
“从第一次见面就占我便宜,”舒璃好笑,看霍骁闭着眼睛装死,一不做二不休,然后把另一只手也伸进去。“冰你一下。”
霍骁怕伤口血流成河,愣是没动。
肌肤沾染上他的体温。
有柔荑藏在他的被子里。
闭着的眼睛微张,喉咙滚动一下,“你给我等着。”
暧昧的气氛在屋里缠绕着散开来。
舒璃不再闹他,把手伸出来。
双手撑着下巴,“现在这么硬气,怎么还去跪祠堂?”舒璃冷哼一声,到底有点不爽。
“以后你就懂了。”霍骁想把手伸出来摸一下舒璃的脑袋,将军府的府库,是舒璃自己拿到的,即便是这样,毕竟是将军府三代的底蕴,霍将军霍夫人心里不舒服是必然的。
他得让他爹他娘彻底死心,不过他之前也没想到,舒璃真的有这么大本事,全给拿了。
他还以为她顶多搬走一两个箱子,挑几个喜欢的。
剩下的那些他当初也带不走。
但听她的意思是,她全都搬走了。
果然厉害。
“接下来打算一直在西北吗?”舒璃又问。
看霍将军把霍州霍熙霍家军全都留在了西北,还对这西北城的百姓这么看重,估计是想留在这长期住着。
在皇帝反应过来之前,不交兵符,不回朝堂。
如果皇帝起兵,说不定霍家军顺势就反了。
“嗯,得和几个营长商量一下。”霍骁现在没有后顾之忧,这伤只要一好,他手里有兵,什么都不畏惧。
但至于怎么顺势而为,他还需要好好筹谋。
霍骁睁开眸子看舒璃,怕西北的苦寒舒璃待不住,“我暂时死不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之前的承诺?别拿利息敷衍我。”
“西北苦寒,但后面我们可能会拔营边疆或六川,等我把整个西北作为聘礼,这之前,你会留下来吗?”
眸里点点星光。
嗓音低沉如深海翻浪。
这是舒璃在霍骁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话。
即便是苍白着脸,面色清冷,薄唇微张,长的就像个负心汉,却非说那些靡靡之言。
声若寒玉,面若寒星。
和之前的傻狗不一样。
现在的霍骁,身上压着十万的兵士,压着霍家的荣光。
舒璃沉默了半晌。
换做之前她肯定就答应了,不过见过霍家家大业大,事事踟蹰,霍骁还有长辈和兄长,她又有些犹豫。
霍骁久等不来,也没有失落。
他给舒璃时间考虑,也给她最大的自由。
他一开始就知道,舒璃的安全感极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牵无挂,或者是因为从来都只是靠自己。
在第一次见面的山洞里他就知道,她没有家人,甚至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他爹在霍家从军,然后没有回来,她卖了他们家的宅子,走到哪算哪。
仿佛随时随地可以从这个人间抽身。
从不承诺,从不沾染因果,从不说自己喜欢,但为他杀人,为他跋涉千里,为他带来白鱼,为他带来了几万人的米粮。
霍骁一直知道。
舒璃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心迹,甚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迹,所以没关系,这些可以都由他来说。
只有钱财,只有实力,可以给舒璃安全感。
而这些,他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