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宫里来人。
很难不让人多想。
如果不去，就是一个讨伐霍家的理由。
如果去了，那会不会用什么理由将他囚禁在宫里然后用以威胁在西北的霍家军，这些，都犹未可知。
“霍家三代忠良，现下并不是动霍家的时候。”霍骁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身形如松，声似古波。
皇帝急了，因为他拿了异人阁的账本。
他筹划了两年，挖空霍家的积蓄。
若是想动手，不会等到现在。
他现在刚恢复记忆，他的账本还没拿回来，他还得去一趟西北，霍家的家底在那边。
“忠良能当饭吃吗？！”叶眉急了，将军府现在是她唯一的靠山，这个时候，霍骁不可以出事。
“叶姑娘，世子他自有决断。”朱祁面色凝重，也难得的正经起来。
“让管家拦一下，就说我病的起不来。”
“是！”
舒璃看他们忙起来，霍骁站在她面前，想摸摸她的脑袋，欲言又止，“你们先忙，这将军府也没什么意思，我自己去逛逛。”
舒璃这时候反倒很善解人意。
生命家国前面，儿女情长算的了什么。
而这次霍骁确实也没有叫住她，任她翻墙离开，目送她离开后对朱祁说，“找两个人跟着。”
给她提提东西也好。
“难怪古代天天说门当户对。”这天天勾心斗角的，一牵扯就一万人十万人的，她的脑细胞都不够用，想给霍骁帮点忙都无从下手。
舒璃踢踢路边的石头，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吁———”
“哒哒哒——”
路上有车马经过，还有一队队兵马踢踏踢踏，将路边的店家全都关门赶客，有买菜的老妇人拉着小孩子快步离开。
路上人都行色匆匆，小声嘟囔着快走，没事，明天就好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
舒璃皱眉，拉住一个看热闹的贩子。
“不知道，听说是张将军练兵呢！”
“在城里练兵？”这怕不是以练兵为由，实际上是想把控城里的进出吧？
“西北打了快一个月了，说不准会打到南京城来，”小贩还在抓紧收摊子，“现在是战前演练，快回去吧。”
神特么战前演练。
舒璃四处看看，然后在二楼酒楼看到一个身影。
“张小将军？”
云青刺绣长衫，拿一把折扇，这大冷天，就知道装逼。
酒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但还是那么几个人凑在窗边看热闹。
“舒姑娘，最近在南京城，名气很大啊。”张宇尧拿折扇抵住下巴，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样，“比起平安镇，舒姑娘如今倒是风姿卓越的很。”
听说他那死对头霍骁为了她都吐了好几口血了。
“那哪有张家的兵来的威风，青天白日就能将城里弄得空无人烟。”
这张家，是给皇帝做事的。
但这张世子，就不一定了。
有些人的野心，在眼神里藏都藏不住。
“你如果是来打听霍家的事情，那就别白费功夫了。”张宇尧翘唇一笑，拿折扇敲了敲桌子，“我这辈子最讨厌美人在我面前打听其他男人了。”
张宇尧笑笑，舒璃这张脸，很难让人不心动，能让异人阁损失这么大，但却只能把亏往肚子里咽。
“南京城马上就不安全了，要不你跟我吧。”张宇尧指了指楼下的兵马，凑到舒璃眼前，“不然下次抓得就是你了。”
“强抢民女？”舒璃看一眼他。
虽然他长的还可以，但到底没有霍骁帅，耍酷的时候看着别扭死了。
“世家换血，朝代更迭，张家比起霍家来，是更好的归宿。”
因为霍家蠢人太多，顾虑太多，一个个清高自命非凡，自以为能保护好更多的人，但也不看看守护的皇朝是个什么东西。
两年的时间都没能看清一个人。
“那可不见得。”舒璃眼眸一瞥。
冷哼。
最起码，现在霍家除了一个空壳子在京都，所有人都在西北，这不是势力转移是什么，不然为什么霍将军在没有军需的时候还非得去打仗，明明张家的兵也可以去。
要么就是坐山观虎斗，要么就是再给皇帝一个机会。
而现在这机会，估计皇帝不想要了。
所以，霍骁这次如果进了宫，那必将凶多吉少。
如果他不进，也会被囚禁在将军府里。
作为和霍家军谈判的筹码。
两年，把霍家的钱耗干，现在打算收网了。
舒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感谢张小将军解惑，我倒也想看看，你的本事。”
乱世将来，看谁是龙是虫。
*
将军府。
霍骁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仿佛不省人事。
传旨的公公一直推攘着人，霍管家拦不住，也不敢拦。
拿着个黄圣旨，身后还跟着几个彪壮的宫里侍卫。
横冲直撞的直接冲进了里屋。
“不是说不能打扰世子休息么？”夏侯转头低喝！然后神情一愣，好像刚看到这些人一般，“怎么是朱公公？”
夏侯抱拳行礼，脸色悲戚，“世子危重…未能迎接，夏侯…”
声音哽咽不能言。
朱公公是皇帝身边上的老公公了，侍奉圣驾二十余年，将军府的人都见过。
“世子这是怎么了？”
朱公公探头看去，躺在床上的人一个月有余未见，生生瘦了一圈，脸色唇色苍白，胸口插着三颗粗壮的钉子，黑漆漆的还有黑线和血液渗出。
“世子他中了毒…失了记忆，是离人散…”夏侯喉头滚动几下，双手颤抖，“属下们已经全力找寻良医！但这毒愈发重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朱公公尖细的声音仿佛大惊失色，“张侍卫，你来瞧瞧。”
张臣，张将军外甥，内庭侍卫之一。
他垮步上前，好像在看人，但实际上手指已经按在了霍骁的虎门穴上，见人闷哼两声依旧没醒，瞳孔一直在转，仿佛陷入了梦魇。
用手碰了下胸口的长钉，甚至还想动手拔一下。
“！！”夏侯魂都吓没了，双脚已经克制不住的想踹过去，但生生忍住。
但这钉子下的实在是深，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但看着情况，就能判定绝对不浅。
“世子这…”张臣后退两步，和朱公公耳语了两句。
“奴才马上进宫回禀陛下，让宫里派御医来！”朱公公神色紧张，好像真的在为他们着想一般。
“夏侯在此谢过陛下。”夏侯再次抱拳。
张臣给朱公公使了个眼色，朱公公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的口谕还没颁。
但霍骁此时这样的情况俨然不能接旨了。
虽然他们猜测过霍骁会装病，但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朱公公皱眉。
“先回宫。”
“咳咳，噗—”床上的霍骁又咳出一口血来。
众人才发现，地上已经有好几摊干涸的血迹。
“世子！…霍管家，劳烦您送一下朱公公。”夏侯凑到床前，拿起布巾给霍世子擦嘴。
双手持续颤抖，仿佛害怕他们家世子一不小心就撒手人寰。
朱公公和旁边的张臣对视了一眼，带着口谕走了。
“把将军府围起来，就说里面在练兵。”
“是！”
“世子，人走了。”朱祁从外门进来， “但将军府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