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从希望的云端,跌落到绝望的谷底。
芸娘半生无依,好容易即将有个美满的婚姻,却因为一伙凶徒烟消云散。
徐啸行本以为这伙人跑来大开杀戒,是有什么因由,结果问过才知道,芸娘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就在他昏睡期间,这伙人骑马从大路奔袭而来。
见路边有酒肆,本来只是想歇马喂料。
可是为首那公子见芸娘有几分姿色,竟抬出个什么“初夜权”,非说要替芸娘的夫君入洞房,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新郎自然大怒,直斥他们无耻,亮出秀才的身份,说要去县里告发他们。
岂料他们根本不当回事,还嘲笑新郎读书读傻了,之后就要对芸娘用强。
那三郎只练过几手强身健体的粗浅武艺,哪是那伙凶徒的对手?连着前来观礼的邻居,都被他们杀害了……
简单讲述后,芸娘再次泪如雨下,并一度昏厥。
“哎……想不到大汉边关的治安竟然如此差!”徐啸行听后只能一声叹息。
“先报官吧……”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法让芸娘心中好过。
也只有凶徒得到惩治,才能稍稍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护着她来到当地治所报官,亭长听说发生了灭门惨案,赶紧点齐手下来到芸娘家的酒肆,进门后也被里面的惨像震惊。
一番验看之后,他的一个手下拿着块木牌,小声对亭长说:“头儿,这是从死去的袭击者身上搜出来的,怎么办?”
亭长接过那块木牌验看后,脸色骤变,失声道:“窦家的人?”
迟疑片刻后,把木牌悄悄塞进了袖子。
想了想,他蹲到芸娘身前,安慰道:“丫头,你节哀吧。”
芸娘早已哭干了眼泪,木然道:“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查清楚了。”
“那什么时候能抓到人?”
“我实话告诉你,抓不了。”
“你说什么?!”芸娘不可置信地抬头。
“人,我查清楚了。可是……他姓窦!”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芸娘一脸悲愤。
亭长不再言语,将头偏了过去。
芸娘当然不甘心,颤声道:“你管不了,那我就去找贼曹大人,他也管不了,我就告到郡丞那去……我就不信,大汉就没个公道!”
“你就是告到皇帝那也没用,那是外戚!”亭长有些烦了。
大汉的外戚、大唐的勋贵、大明的藩王、大宋的将门,都是天下有名的惹不起。
芸娘执拗的起身,也不再与亭长废话,开始收敛亲友的尸首,显得十分吃力。
忽然手上一轻,有人帮了她一把,正是徐啸行。
他一直靠在墙边倾听,这会儿也是看明白了,地方官员根本不敢管这事。
芸娘木然点头致谢,在徐啸行的帮助下,一共收殓了十三具尸首。
因为是横死,尸首要先拉到义庄,等待仵作验看。
这其中有她丈夫、婆婆、邻里街坊……
总之,她这辈子一切熟悉的人,此刻都已冰冷的躺在板车上。
她的世界,空了……
做完这些,芸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就那么扑朔朔的往下掉,从低声啜泣,转而嚎啕大哭,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亭长看似也有些不忍,只是同情之色一闪而过,跟手下问道:“那人是干什么的?”
手下答道:“人证,不过据他自己叙述,杀人的那伙人是他击退的,还击毙了三人。”
“哦?他独自一人,击退了十余个护卫,还击杀了三人?”亭长有些惊讶,盯着徐啸行看了很久。
就在他思索的空档,一个手下的求盗匆匆赶来,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亭长眉头紧锁,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后抿着嘴点了点头。
忽然对所有手下招呼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所有求盗立即拔刀,将徐啸行和芸娘围在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芸娘不知所措,只听那亭长说道:“经查,村妇李氏与江洋大盗通奸,丑事被夫家发现。两人恼羞成怒后大开杀戒,共计残害良民一十六人,包括路见不平的窦府护卫三人!”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才是坏人,你冤枉我们!”芸娘凄厉的哭泣着。
徐啸行缓缓转身,目光死死的盯着亭长,太阳穴气得一鼓一鼓,握剑的指节更是青筋暴露。
不敢得罪权贵,他可以理解。可对方竟然如此颠倒黑白,要把受害者打成罪犯,把施暴者说成仗义出手而牺牲的侠士,这还有天理吗?!
他一步一步逼近亭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全家被人当狗一样宰了,连邻里的老弱妇孺都没放过!你现在说是她自己做的?还要诬陷我这个证人?!”
“后生,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你对抗不了王法!”亭长十分戒备地道。
“王法?哈哈哈……你也知道王法?”徐啸行仰天长啸。
有求盗见他有拒捕的意图,立即掏出锁链向他套来。
徐啸行弃剑不用,施展开八卦掌,与一众求盗斗了起来。
这些人只不过是地方上负责治安的,功夫自然没多高,比起那伙凶徒差得远。
不过徐啸行没有杀伤人命,毕竟对方代表的是官府。
放倒所有官差后,徐啸行拉着芸娘就走。
门口拴着几匹马,估计是被他击杀的人所乘,徐啸行牵了两匹,问芸娘道:“会骑马吗?”
芸娘点点头。
……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出了芸娘居住的乡镇。
翻身下马,徐啸行把缰绳交给芸娘,道:“就此分别吧,两匹马都给你,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换了钱做点小生意糊口,以后找个好人家。”
芸娘也跳下马,满脸希冀地道:“你武功这么高,我给你钱,帮我杀了他们!”
徐啸行自嘲一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是被人追杀至此的,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都能把我逼成这样,那些大家豪族,我更惹不起。”
芸娘一愣,咬着嘴唇又道:“你要出关,也要过郡城,我跟你一起走。”
“你去干什么?”
“告状!”
“……随你。”
说完,徐啸行自顾自地前行。
扑通一声,芸娘已经跪倒在地,乞求道:“带上我吧!我自己走,不等到了郡城就会被他们抓住!”
徐啸行转身回头,芸娘悲愤地求告:“我就想要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