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崩塌后,昆仑的神光刺眼,照在众人满是伤痕的脸上。
大战后的烟尘味道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李无生背着昏迷不醒的顾金羽,白清雪紧紧抱着林阮阮的孩子,小小的婴儿在她怀里发出微弱的哭声。
十二冬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他身上的佛衣也残破不堪,露出了结实的肌肉,轩辕长宁疲惫地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走着。
龙无双他的背影在昆仑神山下,一个人落寞的走着,显得萧瑟而孤独。
白清雪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她强忍着泪水,努力保持着坚强,李无生发现了端倪,他转身说:“小雪,还好有你。”
白清雪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激动地说道:“还好,大家都还活着!还好我们都还在!”
从蜀地到风溅溪,到江南道,东海,临安城,昆仑山,这一路上的经历,是步步惊心,生死相依,时刻命悬一线,却又转危为安,如今尘埃落定,熠王,林阮阮,藏风,花影萝,冥教,嗜血阁......那些都成了过眼云烟。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无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感叹道:“如今大仇得报,此间事已了,从此我和你逍遥江湖,看遍世间万水千山。”
小雪抱着婴孩,缓缓靠在李无生地肩膀,泪流道:“嗯!”
此时,趴在李无生背上原本处于迷糊状态的顾金羽,突然被提及喝酒吃肉之事,一下子给唤醒了过来,他兴奋地睁开眼嚷嚷着:“哈哈,李兄,小雪,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啦,快点快点,我们去喝酒吃肉。”
白清雪看着苏醒后的顾金羽,浑身是伤,她喜极而泣,她哽咽着说:“小金冠子这次是头功,一定要好好犒劳一番。”
李无生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自是当然,等你小子回了临安城,咱们不醉不归。”
可谁知,顾金羽竟然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人皆是一愣,李无生连忙追问,“为什么?”
顾金羽目光坚定地看向李无生和白清雪,认真地回答道:“我想和李兄,小雪一起逍遥江湖,喝酒吃肉。”
“那你师父呢?”
“对啊我师父呢?”
“黄老头和风道长哪去了?”
“谁知道呢?逍遥江湖去了?”
.....
一路行来,李无生的心情愈发沉重。他默默地凝视着前方,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
回想起过往经历的种种艰险,他深感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是自己将身边的伙伴们一次又一次地卷入到无尽的危机之中。这种深深的自责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无情地刺穿他的胸膛,直抵内心最柔软的角落,让他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十二冬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只见十二冬转身走到李无生身旁,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生,莫要如此自责,这所有的一切皆是我们共同作出的抉择。”
十二冬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宛如一口古钟发出的嗡鸣,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好似一股温暖的洪流,缓缓流淌进李无生那颗备受煎熬的心。
听到这番话,李无生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望向十二冬。然而,接下来十二冬所说的话语却令他彻底愣住了。
“事实上,有一件事我从未对你提起过。你我相遇在江南道并非偶然,而是受你父亲之托而来。当今圣上曾向许将军下达密旨,责令我一直在暗处守护于你。”
十二冬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无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原来,自从他踏上江南这片土地起,那份深沉的父爱就从未远离过他。那位老皇帝始终记挂着他这个流落在江湖的弃儿,还暗中派遣像十二冬这样的少林绝世高手前来护佑他周全。
想到此处,李无生不禁忽而明了,难怪他总觉得十二冬的出现充满了蹊跷之处,却一直找不到原因。
他缓缓开口,说道:“为天下正道而战,死也死得其所,你我都是除魔卫道之人,我们都是为了守护心中的正义,即使付出生命,踏烂魔界也在所不惜。”
李无生说着这些,看着十二冬坚定的眼神,二人友情持续升温。
在这患难时刻,他们共生死的友情在他们之间蔓延。
昆仑山下,白雪苍茫。
“雪,好大的雪啊,小雪最喜欢下雪了。”
白清雪跑在雪地里如欢脱的小鹿一般,李无生追在身后。“小雪你慢点,等等我。”
风雪中,众人围坐在火堆前,商议着各自未来的去向。此时,气氛凝重而又充满期待。
“我......”
轩辕长宁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终于第一个打破了沉静的局面,“我要回轩辕了。”
她身为长公主的她深知自己肩负着重任,必须回去继续履行那与生俱来的职责,守护自己的国家和子民。
小雪看着轩辕长宁的眼眸,瞟了一眼十二冬,她知道公主喜欢他。
“公主,你......”
“小僧尊重公主的决定,此间事了,小僧也要回少林。”
李无生听到这句话,倒是有些不舍,“和尚,不如你还俗吧,和我们一起江湖打架,喝酒吃肉。”
顾金羽连声附和:“就是就是,跟我们一起吧。”
十二冬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表示要回到少林寺。“不了,此番下江南能遇见李兄,白姑娘,顾兄,还有.....公主,龙小将军,是小僧毕生的幸运和快乐。”
轩辕长宁眼中渐渐浮起眼泪,扭头憋了回去,“十二冬就是你的名字吗?”
“公主,小僧的俗家名字叫封千逸。”
“封千逸......”
轩辕长宁念念有词道:“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回轩辕后,日日为你祈福。”
顾金羽听到封千逸三个字愣住,这个封姓实在是不多见,在他记忆里,旧宋时期的封门一族大将军当年战死沙场,后代消失,难道十二冬就是封门大将军的后人?
他忍不住开口道:“十二冬,你这个名字,莫非你是封将军的后裔?”
龙无双在一旁也发现了端倪,他少时就曾听父亲说过封氏一族为新宋开疆扩土,最后满门忠烈战死沙场,他也忍不住道:“大师,你真的是封氏的后裔吗?”
小雪和李无生也愣住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前尘旧事已是过眼云烟,小僧只修今生,俗家之事在少时师父就告诉过我,那些均为国为民所为,封氏是天子的臣子,自为天下战事分忧,我是封氏一门的幸存,当年封氏死战不退,而我也是战场上尸山血海里被师父抱走的婴孩。”
他淡淡说完,眼底带着悲悯苍生的眸光。
李无生忽而明白,为何能与十二冬心意相通,原来他们二人有着相似的历程,都是尸山血海里的婴孩,一个被少林方丈救走,一个被温商抱走后,辗转被岭川剑阁阁主曲无南带走。
“小僧回少林后将潜心修行,用自己的力量为天下苍生祈求福祉,为你们祈求福祉,诸位莫要挂念。”
他轻轻说完,眼眸抬了一眼看着轩辕长宁,尽管心中对尘事俗世仍有着一丝留恋,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条修行道路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在彼此的心底深处,都深深地埋藏着对对方的情感。她喜欢他的坚毅与善良,他亦钟情于她的温柔与聪慧。然而,无情的现实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王权富贵如沉重的枷锁束缚住了轩辕长宁前进的脚步,让她不得不割舍儿女情长;而戒律清规则如同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警醒着十二冬不可越雷池半步。
这看似无法打破的屏障,使得他们只能将这份深情深埋于心。虽然相互倾慕、相互牵挂,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彼此尊重,并给予对方最真挚的祝福。他们明白,爱情并非生活的全部,还有更重要的苍生责任等待着他们去承担。
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地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所有的不舍与眷恋皆在此刻化作无声的倾诉,一切尽在不言中,无需多言,彼此便能读懂对方的心。
李无生看着众人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好,十二冬,我李无生尊重你的决定,自此山高海阔,江湖再见。”
他望着远方,眼神坚定,起身一道天地剑气斩杀过去,昆仑山脉传出阵阵龙鸣千里。
风雪中,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他必须扛起为天下正道而战的职责,用无生剑气斩杀世间不平事,何尝又不是一种行道修行。
白清雪抱着孩子走到李无生身边,轻声问道:“无生,我要带你回家,回巴蜀,我们成亲吧。”
李无生低头看着她和孩子,眼中充满了温柔。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一把将白清雪搂入怀中,缓缓说道:“嗯。”
......
最终,十二冬带走了林阮阮的孩子,小雪说过这孩子身上流淌着熠王的魔血,唯有佛法清净之地,才能压制他体内的煞气,这样在少林佛家众生渡的清静之地也能渡林阮阮。
二人望着十二冬远去的背影,白清雪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顾金羽散尽家财后,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淡了名利,看透了世态炎凉。
在经历了数次生死离别后,他只想寻求内心的平静。最终,他跟随师父黄羽,隐居黄山,修身养性,潜心修道。
新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加之朝廷内外江湖混乱,朝中大臣早已怨声载道。
李无生并未贪恋皇位,他深知自己不适合困于朝堂。
他扶持了老皇帝最小的儿子,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登基,并留下宰相墨思罔辅佐新君,大仇得报后,母亲的在天之灵终可安息。
龙无双则选择继续留在朝堂成为护国大将军,以其过人的武艺和忠诚,守护着这片中原大地,他心中依然铭记着对林阮阮的爱意,将这份爱化作守护家国的动力。
又是一年春日雨。
温词和苏婉兮的爱情也渐渐地开花结果,江南道春日里,温家一行人前往龙清寺踏青,一路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江南道的春风中,李无生和白清雪的小船一路前往西南蜀地,穿过了风溅溪和朝天峡。
河流上微风拂面,杨柳依依,正值春日梨花白,开的如雪一般盛世璀璨。
李无生背着猩红的无生剑,翘着二郎腿坐在船舱顶上,小雪则坐在一旁,看着四周明媚彩色的山水,河流在船底静静流动,她想起那夜的明月皎皎,出蜀地的小舟仿佛就在昨日,“大冰块,回去后我给你做最好吃的梨花酥。”
他们回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快乐,相视一笑,她侧身躺进他的怀中,浅笑着。
曾经的腥风血雨似一场江湖梦,江湖笑,恩怨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