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说了,这俞裴怎么可能将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岂不是脑子有病?”有人附和道。
“这东西,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
“我自然是说,这玉环是绝世美玉,佩戴在身上可修身养性,然后将它赠给了俞裴。”
“虽然,以前我并不知道他是皇族之后。”
“但这两重山,是修仙界的第一大派,于我们每个人来说,他俞裴的想法,都至关重要。”
“所以,我同你们一样,也很担心,这修仙第一大门派的宗主,会不会生出什么不该生的恶念。”
“于是,我便想法子接近他,找机会将这一念成魔赠给了他,就是为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知己知彼。”
“一念成魔与我的灵脉相通,现在,只要我打开它的灵顶,俞裴所有的恶念,便可一目了然!”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秦宗主,既然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接近俞宗主,今日,又为何要将此事说出来?”
“把一念成魔继续放在他身上,继续监督他,岂不更好!?”有人提出了疑问。
“你们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如今,他是皇族之后的身份已经暴露,就算他修为再深,日后,在修仙界,众人也不会再信任他!”
“这样的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此后,我若是还接近他,还与他站在一起,那不就是把自己往污坑里推吗!我又不傻!”
“这倒也是,秦宗主,看来,你也是识时务者呀!”
“不过,到底是不是一念成魔,都出自你一人之口,叫我等如何能信服?”
旁边有人还是有疑心。
“这个简单,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你们随便派出一个人出来,拿着它,我再打开它的灵顶,看看此人的恶念是什么。”
“这样,不就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是一念成魔了?”
“我当众打开灵顶,你们这么多人在看着,我总不能弄虚作假吧,怎么样?”
此言一出,耳边聒噪的声音如商量好的一般,全都不见了。
“恩,谁来试一试?”秦秋目光坚定,一动不动地盯着所有人催促!
可依旧没有任何人站出来。
毕竟,谁会愿意承认自己有恶念呢?
又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恶念公之于众呢?
没人出声,秦秋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
她赌的,就是人性。
过了好一会,盛莫凌出声了:
“别废话了,直接打开灵顶!”
“信你一回!”
此刻,秦秋终于看了俞裴一眼。
只是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将一念成魔缓缓悬至空中,然后催动体内的灵脉,牵引着打开了它的灵顶。
黄色的光芒在刹那倾泻而出,温柔的洒在所有人的身上。
那光芒,纯净,温和,像母亲温暖的手掌一般,缓缓抚过每一个人的脸颊。
“你们看!并无一丝恶念!”有人指着灵顶喊道!
“是啊,你看那光,多纯净啊!”
“我也听说了,光芒越纯,越是表明此人是至真至善之人啊!”
片刻后,秦秋缓缓收起灵顶。
一念成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啪嗒,掉落在地面。
人群中,是寂静。
铁的事实,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但他们不会站出来,而是在等一个人,去下这个结论。
片刻后,盛莫凌大声说道:“一个人到底如何,应该看他都做了什么,而不是纠结于这一点点血脉!”
“俞裴,你帮过云起山,我信你这一回!”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犯了事,我们再决一死战也不晚!走!”
盛莫凌带着人,第一个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他瞥了一眼秦秋,又看了看地上的一念成魔,说了一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秋心中一颤。
“没想到,还是秦宗主思虑周全,有先见之明!”
“真是佩服!”
“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俞宗主那个性子,谁能受得了呀。”
“怎么秦宗主就偏偏喜欢和他往来?没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叫未雨绸缪之策!智慧之举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秦宗主的法力也进步的很快呢!”
“是啊,是啊,上次大战狼妖,我亲眼看见的。”
“这样有智慧的女子,真心值得佩服!”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一念成魔,我们怎能放心!”
“如今就安心吧。”
“恩。不过,这两重山以后想招弟子,怕是难了。”
“是啊,谁还愿意投到这样的门下!”
“怪不得,他们许多年都不招新弟子了,恐怕,也是因为还有点自知之明!”
“哼。。走吧,走吧”
“走走走。。”
盛莫凌一走,其他人也在窃窃私语中,陆续离去。
到最后,只剩下不放心的武浥尘,还有不死心的张武。
张武恨恨地盯着秦秋,心中是一万个不甘!
他本以为,可以凭借着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将俞裴逐出修仙界!
只要两重山树倒猢狲撒,他作为首功之人,他的门派,难道还愁招不到弟子吗!
可这一切,都被秦秋给毁了!
“阿秋,俞宗主他,你们........”此刻,武浥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你不该这样,俞宗主,不是那样的人!”最终,武浥尘轻轻地说。
此时,秦秋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俞裴,但立刻又慌乱地移开了。
她看着一旁死死盯着她的张武,只好淡淡地回答武浥尘:“我也是为了自保,并没有害他,他也没什么损失。”
“可是,这以后,见面就.....”
“我是无所谓,他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可以不见。”
“阿秋你。。哎。。拿你没办法,不同你说了,我也回去了。”
“恩。”
武浥尘也走了。
张武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秦秋。
他恨恨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了看俞裴,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但秦秋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躲在不远处,一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们。
而俞裴,他作为整个事件的主体,在秦秋将玉环从他怀里吸出来之后,就再无言语。
他听见秦秋说了许多话。
她说这个玉环是一念成魔。
这个东西,他也听说过,是世间罕见之物,没有人见过,但谁能想到,它就在自己的身上!
而他竟一直将它放在怀中,让它时时刻刻监督、剖析着自己,何其可笑!
她说她接近他,都是为了时刻监测他会不会害她。
她还说,他是皇族之后,所以,自此之后,就要和他划清界限。
可是,他明明记得,她当初给他玉环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她明明说,这是她娘亲唯一的遗物!
甚至在滴水湖中,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还要将这玉环留给他!
难道,就连快要死了,也不放心他吗?
还有,当初她接近他,不是为了报恩吗?怎么,就成了监测他会不会害她?
难道,她竟一直以为,有一天,他会害她?
她还曾多次夸他,夸他睿智,博学,多才,大度,豁达。
夸他心中有正义,能辨大是大非,又不拘小节,器欲难量,着实难得,可以做修仙界的领路人。
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可一转眼,怎么一切都变了?!
往日种种,今日历历!
曾经的过往像一滴水一般,滴入了浩瀚的大海中,再也不见。
俞裴努力的回忆,努力的想看清,努力的想抓住,可是,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一念成魔,却将一切,毁之一旦。
他看不清,也留不住。
不知何时,瓢泼大雨从天而至。
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玉环,在雨水的冲刷下,发出清冷的寒光,像一把刚刚凯旋而归的锋利宝剑!
它明明圆润且温暖,此刻,怎么就成了一把剑了?
俞裴怎么也想不通。
他似乎听见了花败的声音,腐烂的花瓣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山渊。
他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冷,却被势不可挡的悲哀彻底淹没了。
大雨无情地砸在他的身上,他终于抬头看着秦秋,蓝色的眸子像是被乌云遮盖的太阳,透着浓烈的茫然和哀伤。
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
秦秋却大声地喊住了他:“俞裴,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俞裴的脚步顿了顿,但并没有停下,依旧缓缓地挪动。
方才有一刻,他想知道很多很多!
他想知道,这世间的一切,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他想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骗他?
他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想知道,一个人是如何做到装那么久,装那么像的?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因为,都不重要了。
可秦秋却不肯罢休,她对着俞裴缓慢前行的背影大声地嘶喊:“因为你太与众不同!”
“你让所有人都猜不透!”
“一个让人猜不透、却又有着深厚法力的对手,谁都不会安心的!”
“俞裴,你就像是一把利剑!”
“你的光芒照的所有人胆战心惊!”
“你让所有人不安!”
“你让所有人害怕!”
“你应该庆幸,我没想过害你!”
“我只是为了自保!”
“自保没有错!”
“是你的清高和孤傲,让你注定得不到安稳!”
秦秋的声音坚定又疯狂,它们穿过瓢泼的大雨,像一记记重拳,一下一下地砸在俞裴的心上。
而俞裴始终,未曾回头。
他感觉自己像一粒种子,掉到了泥土里,然后无声无息的腐烂掉了。
秦秋歇斯里的呼喊让她看起来她像一个疯子,一个无情又彻底的疯子!
似乎叫喊的越是大声,她心口的钝痛便能好一些!
她偏要将那颗腐烂的种子扒拉出来,让众人知道。
直至俞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她才停下来,决绝的转身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纤细的手,在雨中顿了顿。
雨水顺着指尖形成了透明的细流,一念成魔,被缓缓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