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心中有了娘可能是皇族中人的猜测之后。
他想过,或许,爹娘相爱的时候,爹不知娘的身份。
后来,发现了娘的身份,所以,娘才走的。
又或许,爹虽然知道娘的身份,但奈何情深不舍,坚持娶了娘。
后来,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娘不得不离开。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竟是这样的!
他的爹娘并不相爱。
他们的结合是逼不得已的,甚至,是丑陋不堪的权力制衡之术。
而他,就是这个丑陋不堪的权力制衡之术的产物。
俞裴神情黯然,王慎独怎会不知他所想。
俞裴向来骄傲,若是知道他的爹娘不过是修仙界与皇族的一场逼不得已的联姻,他会怎么想!
这么多年,王慎独不肯说将真相出来,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裴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但你要明白,人啊,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事事如意!”
“就算死了,埋在哪一块坟头,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何况,你父亲身在宗主之位,他的婚事,注定,是要权衡利弊的。”
“你父亲的选择,没有错!他,无愧于心!”
“你知道,我的法力修为都不在你父亲之下。”
“但我却是真心敬重你的父亲,愿意什么都听他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俞裴轻轻摇头。
“一开始,我欣赏他!我欣赏他的光明磊落!欣赏他的敢作敢当!欣赏他的有勇有谋!”
“但后来,我佩服他!我佩服他可以为了别人,将自己满身的光华和锋利悄悄掩去。”
“哎,这世上,有太多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了!”
“世人,只知道站在山巅之上的将军是如何的光芒万丈。”
“又有谁在意过,那些被踩在脚下的累累尸骨呢!”
“他们虽然平庸,但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啊,也是别人心中的不可替代啊!”
“你爹啊,他勇猛,却不冲动!”
“他光明磊落,却不拘于小节!”
“他敢作敢当,从不后悔埋怨!”
“他虽立于山巅之上,饱受寒霜冰雪,但他的心中,始终装着温暖和仁慈。”
“每个人啊,都会有所取舍!”
“你父亲,舍弃了情爱,选择了大义,这是他的选择!”
“裴儿,答应我,不要再去调查你娘了。”
“人都已经去了,即便知道了她具体的身份,又能如何呢?”
“你爹娘牺牲了一生的幸福,好不容易换来的太平,不要轻易地打碎,好吗?”
俞裴看着王慎独恳切而又无奈的目光,心中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眼前这个本可以活的恣肆潇洒的男人,又何尝不是为了两重山的安稳,才甘愿被日日困在这云阁之中呢?
父亲,师伯,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却不得不违逆心意而活。
他们什么都不说,却默默承担了所有。
有多少人,艳羡鸿鹄可以翱翔在别人都到达不了的高度,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风景。
有多少人,嫉妒它们天生的雄壮和勇猛!
可他们不知道,鸿鹄是如何忍受孤寒,奋力前行的!
也不知道,他们看起来无坚不摧的翅膀,已布满了累累伤痕。
谁会在意呢?
没有人会在意。
“师伯,你放心,我不会再查了。”
“从前,我一直在找我娘的消息,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
“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场婚事,恐怕,娘也是逼不得已的,谁愿意做利益制衡的棋子呢?”
“被逼生出来的孩子,谁也不愿意多瞧一眼吧。”
王慎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无法狡辩的事实。
“好了,不说你爹娘了!”
“秦秋这丫头,怎么许久都不来了?她在忙什么呢?”
“不知。”
“你在外面,怎么跟我在云阁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俞裴低头不语。
“那你帮我传书给她,叫她来这待上几日,我快闷死了!”
“她不会来了。”
“为什么?逍遥山的事务如此繁杂?”
“恩。”
“不可能!就她那性子,就算逍遥山再忙,也会找机会出来溜达!”
“不管,你只管帮我传书给她,她定会来的!”
“对了,让她带几本新的话本子给我。”
“若是有别的什么新奇的好玩意,也带过来,让我开开眼。”
俞裴顿了顿,抬眸说道:
“师伯,日后,就当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不会来了。”
王慎独瞧俞裴神色不对:“秦秋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她很好。”
“那,那到底是怎么了?!”
俞裴不语,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快说呀,要急死我啊!”王慎独很着急。
“没什么,只是,我同她之间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不是,事情办完了,就不能来往了吗!?这是谁说的?你说的还是她说的?”
俞裴不语。
“她说的?”王慎独从俞裴的神情中猜测。
“不是!是我一向不喜同旁人接触。”
“旁人?裴儿,你是当我瞎了是吧!”
“她要是旁人,你怎么可能让她来云阁,怎么可能让她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可能让她日日待在你身边!?”
俞裴沉默了片刻:“修仙界,并不平静,也不简单。”
“在这宗主之位,连我,都需谨慎行事。”
“女子在世,本就多有不易,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听你这意思,同你来往,就是不小心,就是不谨慎?”
俞裴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才轻轻说了一句:
“师伯,到了秋日,她要成亲了。”
“所以,有许多的事情要准备。”
王慎独一愣,他是知道秦秋有未婚的夫婿的。
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会真的这么快!
“裴.....”
王慎独刚要开口,想同俞裴说点什么,俞裴却打断了他:“师伯,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云阁的入口处。
王慎独对着入口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