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爬上了双耳。
“走你自己的!”俞裴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自在,却有丝丝异样的情愫在心里蔓延开来。
这个女人,总是能不经意的挠一挠你平静的心。
“我偏不!我就喜欢踩脚印啊!“
”每次下雪的时候,我都是这样跟在井然的后面,踩他的脚印,可好玩了!“
”要不你也来试...?”
话还没说完,秦秋发现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居然自顾自的扭头就往回走了,也不等她。
“哎哎,你等等我啊,我跟不上了,我来不及踩了...”
“不许踩!”
“小气!”
“对了,前面那个椅子也是给你准备的,你也可以在这浣沙滩上看书。”
“不过,这里湿气重,我备了一张兽皮,记得坐在这里的时候搭上。”
“哈哈哈,你这丫头,平时看你没个正经,没想到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想的够周到呀!哈哈哈”
王慎独本想去俞裴的房间找他聊上几句再去睡觉,谁知道房间里居然没人,便找到这里了。
“前辈,快来看看我布置的浣沙滩!”
“来喽!来喽!”王慎独已经等不及了,从老远处一跃而起,然后重重落在浣沙滩上。
脚下顿时被踩出了两个深深的坑。
“哈哈,果真有点意思!我也来脱了鞋!”
一边说,一边已经将两只鞋子扔的老远,然后便到处走走跳跳,开心的不得了。
俞裴看着滩上乱七八糟的脚印,眉头微皱,不大高兴地看了看自家的师伯。
看着如此开心的王慎独,秦秋也自然而然的更加高兴起来。
“前辈,还要多谢谢你给我的铜缩袋呢,不然我也运不回这许多的浣沙!”
已经蹦跶到几米之外的王慎独朝着秦秋摆了摆手,大声道:
“谢什么谢,我哪里也去不了,这些宝贝跟着我,也是毫无用处。”
“倒不如给了你,反而更能体现他们的妙处!”
“你看,这不,妙处就来了!哈哈哈”
说者其实并无心,只是听者却莫名的伤感起来。
秦秋看着远处王慎独开怀的模样,禁不住想。
如此潇洒无羁之人,居然在这云阁寸步不出、孤孤单单的待了几十年!
于公,他的修为卓越超群,却不能降妖除魔、亦无法传于俞家弟子。
于私,原本有着无量前途、自由自在的少年,现在,却只能在此处了此残生。
心有所感,秦秋不禁缓缓地感叹道:“俞裴,你说,前辈这几十年,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俞裴亦转头看向远处的王慎独,他知道,秦秋并不是真的在问他。
只是心有触动,有感而发。
但他依旧缓缓道来:“师伯曾说,我们俞氏自开宗立派以来,屡出奇才,名声大噪。”
“可树大招风,这些奇才竟没有几个能得善终。”
“师伯有了些名气之后,有次在外追踪到处杀人的鼠妖,遇见了一位女子。”
“那位女子也在追杀鼠妖,两人便合力将鼠妖诛杀了。
“此次偶遇之后,那女子便经常来找我师伯,时而切磋切磋法力,时而聊聊人间趣事。”
“女子性子爽朗,修炼上也颇有造诣,与我师伯很谈得来。”
“没过多久,师伯便喜欢上了这位女子。”
“女子说,她无门无派,乃是江湖中人。”
“江湖人,无拘无束,快意恩仇,合得来,便是朋友。”
“女子朋友众多,后来,经常带着她的一些朋友来两重山,介绍给我师伯认识。”
“相熟之后,他们也经常在两重山切磋法力,讨论心得。”
“谁知时间一久,修仙界就无故传出,我师伯狂傲无比,到处找人挑战,誓夺天下第一的说法。”
“很多人都对此坚信不疑。”
“因为,那段时间,确实经常有人来两重山找我师伯”
“至于,到底是切磋还是挑战,又如何说得清?”
“我父亲曾劝我师伯,与那位女子少往来,更不要同她的朋友们接触。”
“可那时,师伯对姑娘爱意正浓,不疑有他,怎么肯放下。”
“只对我父亲说:“清者自清!”
“依旧还是像往常一般。”
”直到最后一次,我师伯与几名修士切磋之时,那些修士无故全部自刎而亡。”
“我师伯才知道,那姑娘本就是有心之人安排到他身边来的。”
“那些所谓的经常来切磋的一些朋友,根本就是她的同伙罢了。”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日日陪着我师伯,假装与我师伯情投意合。”
“目的,就是要我师伯全心爱她、全然信她,最终,慢慢诱我师伯入圈套。”
“我师伯明白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两重山,那些人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定然还要想各种办法,到时候不知道又要连累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但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却怎么也查不到。”
“父亲倾整个两重山之力去调查了数日,却也是毫无所获。”
“仇恨总是比真相来的更快!”
“整个修仙界的人来的很快,没几日,就已经围上两重山。”
“让我父亲三日内交出师伯,否则,就会血洗两重山。”
“不得已,父亲便与师伯做了一个假死之局。”
“他答应父亲,往后余生,都甘愿待在这云阁。”
“那女子,就是锦瑟的师父吧?”
“若不是心爱之人,前辈怎么会将碧水珠赠与她。”
“恩。”
“可是,难道前辈就没有不甘心,不想再为自己找出真相,讨回公道吗?”
“人生不如意之十之八九,如何能事事顺从己心!”
“不过是权衡利弊,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公道自在人心,在师伯心中,用他一人的自由换两重山的太平,这便是公道!”
“只是没想到,这太平,才过了二十多年...”
“井然常对我说,人不敬我,是我无才,人不容我,是我无能。”
“所以,作为秦家的家主,要是想要别人敬我,容我,一定要好好修炼,做一个有才有能之人!”
“可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他说的也没错,遇到品行正直之人,你的才能,自然能让他们折服。”
“可惜,世上有些人,虽性本善,却只在最初,难以为继。”
“渐渐的,你的才,你的能,只会让他们心生嫉妒、愤恨,不毁不休。”
“依我看,最可恶的是那女子!”
“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要杀就靠自己的真本事,怎可如此阴险狡诈!”
“以情为饵,伤人害人,将前辈的一辈子都毁了!”
“可,哪怕到了最后的关头,师伯,也从未说过一句女子的不是。”
“而且,任凭父亲如何的询问,师伯也始终不肯说出关于女子的任何消息。”
“甚至,连女子的姓名,也不肯告诉我们。”
“你说,前辈为何不肯说?”
“遭受如此欺骗和冤屈,那女子明摆着就不喜欢前辈,就是个骗子!”
“难道前辈还是不肯断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何能,说断便断。”
“怎么就不能断了,那还有前辈的无双剑砍不断的东西吗!”
“情由心而生,心不死,情,又如何能灭?”
“前辈,好可怜,他到现在,都不敢看那女子留下的信。”
“他心结未解。”
“是啊,他认为,不面对,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前辈,是不想面对那女子已经故去的事实,也不想面对,当年残酷的真相。”
神情有些恍惚地叹了口气,秦秋心中很是难受:
“世人皆云往事如烟,可是有些烟,穿过风雨,穿过时光,不管是多少年,就是散不了。”
“时时刻刻的困着局中人,熏着局中人。”
“原来,情,是连生死都破不了的局。”
俞裴似乎是被这句话惊着了,抬头看着秦秋,许久,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