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植被杂乱无章,随着走动沙沙作响。
摩玄随身带了几百人,在树林里匍匐前进,不时挥手示意身后的兵跟上。
有人小声的对身旁同伴嘀咕——
“真是的,要不是那北沅女将自作主张,少将现在早就打入敌营了,哪还用现在这么多事。”
同伴左右观望一眼,伸手拂开眼前的藤蔓,低声道:“人多耳杂,慎言!”
可那人似乎挺不甘心,继续抱怨道:“本来就是啊,妇人之仁!害那些棋子白白死了。”
同伴叹息:“少将已叫我们不可宣扬此事,万一给有心之人听去,让那女将知晓可怎做?”
“嘶。”
旁边突兀的传来一声倒吸冷气。
谈话的两人齐齐朝发出声音的那个人看去。
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较一般男子更加矮小。
“兄台?”
原本抱怨的那人略带关切的凑过去,低声问:“怎了?”
身材矮小的兵低垂脑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无妨,被刺藤划伤了而已。”
他说着挥了挥手。
“小心为上。”
那人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上不再开口言语。
只是他没看到,在他离开后,那身材矮小的兵用力攥紧了掌心,任由伤口泛出鲜红,一滴滴落入地土。
……
摩玄领队几百人在村落的附近埋伏着。
在戎族企图如前几次一般大行毁坏的时候,摩玄带人忽然冲出,将戎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鉴于有前车之鉴,摩玄没有硬抗,在埋伏之始便派人回去给营中报了信。
为了防止戎族逃跑,摩玄分兵两队,里一层外一层的剿杀戎族,同时护着。
摩玄带着几十人在里,其余的人都在外围。
战况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多的戎族从外围涌出,可回去报信的人却迟迟未归。
摩玄不由心里一沉。
恐怕,这一次又被戎族给截胡了。
分神朝外围看了一眼,那里的队形还算能扛住。
但若细看,可以发现戎族大部分的攻击全被一个身材矮小的兵拦住。
“少将!”
肩膀猛的传来推力,下一秒,摩玄眼角余光瞥见一轮飞刀从脑侧呼啸而过,刀刃没入身侧的土墙。
刚才他若还在原地,这会儿怕是脑袋已经开瓢。
摩玄吐出一口浊气,稳住心神,手中长剑翻转,转瞬间收下人魂,以血祭奠大地。
外围,身材矮小的兵步子后撤躲过一袭,后背和另一个人意外地撞上。
侧头看去,正是前些日子和抱怨‘北沅女将’云云那人的同伴。
矮兵无心理会,掂了掂手里的刀,正欲再次冲出,就听后背那人调侃的开口:“不曾想,我倒是小看你了。”
矮兵无言,只闷声踹飞一个戎族。
“只是,你这手拿刀好像不太适合?”
那人又开口,在戎族报复性的攻击下,动作游刃有余。
矮兵粗声粗气:“做你的事。”
“啧。”
那人轻吁,微挑眉梢,意味深长道:“你们北沅的人脾气都这么爆?”
矮兵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冷冷从唇间吐出一个字:“蠢。”
“……”
这让再好言的人都不好接话。
那人识趣的不再开口。
矮兵挡下身前一个戎族挥过来的飞刀,无意识朝里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让他瞳孔紧缩。
来不及出声,所有的一切在火光电石内发生。
一刹那间,刚刚还生龙活虎在那里的将军,就已长枪入腹,洞穿后背!
矮兵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哪还见刚才和自己搭话那人的影子!
该死的!
矮兵发了狠,手里的大刀堪比枪花,一步一人头,冲进里围。
是的,所谓矮兵,实际上就是乔装打扮的白蕸。
军家常说兵不厌诈,可她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低估戎族的狡诈!
三里之外就有北沅的将士等她发出暗号,但现在,所有一切都被那柄长枪打乱。
若是她现在招来北沅的将士,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引得东越和北沅反目。
计中计啊!
白蕸的心头像是悬起了一把刀,欲坠不坠。
饶是她再拼命冲进里围,摩玄身边的士兵还是快她一步,将摩玄从安全地方掩护了出去。
等白蕸进了去,事发之地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滩殷红的血迹。
耳边隐约传来孩童的啼哭和妇女的喧杂,周围还有几个零星的戎族。
她扫视一眼,还没动手,便见戎族一群后退几步,撒开腿,转身就跑。
白蕸下意识开口命令:“捉活……”
随后记起,她现在是伪装东越兵,不能暴露,登时闭嘴。
只不过那柄长枪……
白蕸目光晦暗不明。
算计算到她头上来,她同意了么?
……
夜,凉如水。
白日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打乱了所有秩序的村庄,灯火通明。
摩玄带着的一队几百人全部落宿于村庄里,暂且住几日处理伤口。
远方山谷传来野狗的哀嚎,夜鸦扑棱着翅膀落在干枯的枝桠上。
白蕸换上干净的衣服,端着一盆水朝村庄偏里一间较大的屋子走去。
据说,这里曾是村长的住所。
只是村长在和戎族的混战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儿子而丧命刀下,所以现在这里暂时成了给少将休养的地方。
走到门口,便被几个守门兵拦了下来。
好巧不巧,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在树林里抱怨“她”的人。
许是白日看到她在防守中大开杀戒,几个守门到没有问她什么,可搜身是少不了的。
白蕸端着水盆,木着张小脸站着,任三四个人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心里想着妈的这人情,摩玄一辈子都还不上来,除非给她摸个遍。
好不容易获得进去的资格,跨入门槛的那一瞬,她听见门旁有人调笑着:
“看不出来啊小兄弟,你还挺有料的!”
白蕸:……
她真的没有胸肌,谢谢。
走了三两步,便有一张简易的床板横在帘幕后,空气中充斥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白蕸上前,撩起袖子,利落的将帘幕翻开,弯腰放下水盆,再起身时,猝不及防的和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的青年四目相对。
摩玄:……
白蕸:……
思维呆滞了三秒,而后一堆草泥马从脑海里奔腾而过。
她以为的那身体穿洞的场景呢?
这人还能自己包扎是个什么鬼!
相比之下,摩玄冷静许多。
他哑声开口道:“劳驾,递个水。”
视线是落在了盆边的布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