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面具看不真切,可夜南晴却能感到楚璃没有生气。
相反,他有种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颇感兴趣的跃跃欲试。
夜南晴忍不住靠近他,小声反馈了一句:
“你这防护做的不错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楚璃眼睑微垂,其中的深邃荡漾着一丝莫名的笑意:“进得来是一说,出不出得去……那是另外一码事。”
夜南晴默。
少年的笑容明明那么优雅,那么柔和,却平白无故让人脊背生寒。
果然,反派都是洗不掉野性的狼。
不管年纪多大,他们黑化总有自己的理由。
眼下,朝他们行来的士兵中,领头人正是东越皇后,羽氏。
她乌发高挽,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眉间凌厉而严肃。
“母后……”
左幼翎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在她的记忆中,母后向来是一个庄仪的女子,从未以这般形象出现过,她怎么会来这里?
左幼翎脑海里盘旋着一大堆问题,可羽氏只静静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到一侧。
而后,羽氏举目凝视着夜南晴。
“长公主北长青?”
“正是。”
夜南晴颔首,疏离的回了一句:“皇后好眼力。”
羽氏并不回答夜南晴不走心的奉承:
“本宫劝你,最好不要淌这浑水,这是二国之间的私事——后果你担不起。”
她冷冷的看着夜南晴,仿佛有种已然管控着全局的沉稳。
夜南晴掀了掀眼皮,压下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她本就不想参合所谓家恨国仇,羽氏一话可谓说到她心里。
但是,任务啊……
“是么?”
她南晴眉梢微挑,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
“可惜,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就在羽氏准备出声时,便见原本盛气凌人的女子下一秒忽然颇显为难的抚脸,仿佛戏精附体:
“既然已经先答应了,怎么可能违背和先人的诺言转而背刺一刀呢?皇后,您说——是吧?”
话到最后,夜南晴故意拖长了尾音。
羽氏只觉一阵反胃。
夜南晴的话,如今的场景,无疑让她想起数年前那场狡诈的战争。
羽氏不知眼前女子对当年的事情知晓多少——或是无心或是有意,在她耳中都是在讽刺自己和夫君当年所作所为。
羽氏的自尊容不得别人质疑她的决策。
原本不想和北沅结仇,是忌惮北沅长公主身后七十万大军,可现在……
羽氏当机立断,不再周旋。
“既然长公主执意己见,莫怪本宫心狠手辣。
——带上人来!”
羽氏一声令下,立刻有军士从后方挟制着一个人上前。
夜南晴蹙眉,还没开口,耳膜却先被一个熟悉挣扎的声音穿透——
“姐!不要听她的!她这个毒妇!”
砰的一声闷响,那人的膝盖后被军士毫不留情的一踢,猛然跪地,话音戛然而止。
是白蕸。
楚璃转头看向夜南晴,仅见她单手捂脸,头疼的咧了咧嘴。
他负手身后,没有说话。
他的目的本就只有东越国君和皇后,牵扯进的人他无心去管。
而若这个被牵扯的人还和夜南晴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他便更不会插手。
因为,他知道,站在他身旁的女子比他更有手段。
楚璃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就是想看女子那盛气凌人、在人前狂傲,转而却对自己慵懒嗔怒的双面性子。
羽氏将夜南晴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哼了一声。
轻蔑的用脚踢了踢白蕸的后脊背,羽氏对夜南晴道:“长公主意下如何?你若是现在离去,本宫保准将她活蹦乱跳的送还给你。”
“若是不从……”
羽氏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本宫只能将她拖去喂狗了。”
白蕸狠狠瞪向羽氏,咬牙切齿:“卑鄙小人!”
“呵。”
羽氏不以为然的轻嗤。
“狗崽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她连一个眼神瞅都没有瞅一下,摆明是不把白蕸的斥责放在眼里。
白蕸怒极,想要挣脱桎梏从地上起来,却被军士死死压住。
抓着她的军士见她不老实,狠狠一脚照她侧脸踹了一脚。
白蕸头一偏,从嘴里啐出一口血水。
她不再挣扎,但满脸的倔强却表明了不服。
夜南晴的指尖下意识蜷曲。
她视线在白蕸和羽氏身上来回扫视了片刻,半晌,她若有所思的开口:“怕皇后的意思,不是单单让我离开如此简单?”
羽氏唇角一弯:“那是自然,一命抵一命,你妹妹的命,换你手里的。”
夜南晴沉默片刻,须臾,扑哧一声笑了。
纤纤细指指向被压迫的白蕸,她声调婉转动听:“行啊,那你把她杀了吧,反正她也没用。”
在羽氏的凝视下,夜南晴亲昵的贴近楚璃的臂弯,有恃无恐:“动手啊~”
羽氏狠狠拧眉:“你何意?”
夜南晴笑:“都说王者不能有弱点,我可不像皇后——你还指望有什么人事物能牵绊住我?”
“抑或不然,皇后你自己都有能力领军了,还要什么国君?自己回去好好称帝不行了,到时候要什么货色的夫君没有?拿一个撑不起台面的姑娘当人质来威胁我,你这夫君未免也太没价值……”
“闭嘴!”
羽氏一声怒喝,打断了夜南晴的语炮。
“哟,恼羞成怒呢。”
夜南晴掩唇一呵,势要把“恶心人”的行为演绎到极致。
开玩笑,打她的人,问过她意思了吗?
羽氏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忽然脱离了预计测的方向,变得如此诡异。
楚璃将脸别向一侧,握拳抵唇,轻咳了一下。
无他,这一幕在他看来实在是好笑。
怒气冲上心头,羽氏却意外的冷静。
她向旁伸手:“拿剑来。”
“母后!”
左幼翎不赞同的唤了一声。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和北沅彻底撕破脸。
羽氏淡淡看了左幼翎一眼,便收回目光。
拿过军士递来的剑,她握住剑柄,利落的出鞘。
羽氏何尝不知自己女儿的算盘,可若就这样放任当年遗留的余种,东越怎会有安宁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