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近日筹划的事情,左幼翎不由自主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就在她即将迈入院中时,一小太监从另一条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的停下。
“太女殿下!”
眼见近在咫尺,小太监忙掀袍行礼。
他面上端的是恭敬,脸上的细汗却暴露了急切。
左幼翎抬手虚止住他的行礼:“有事便说,何事这么慌张?”
小太监如获大赦的松了口气,道:“太女殿下,你所请的贵客到了!”
左幼翎脑海中立时浮现一道女子的身影。
染娘?
她面上划过一抹喜色,却迅速被平静所覆盖:“快去速速迎接,本宫要邀他往宁德宫一叙。”
“是!”
左幼翎抬头,看着秀女院的牌匾近在眼前,无声勾唇。
东瀛的天,该变了。
……
北沅,皇宫。
年少的侍郎身穿青色朝服,微垂着头,快速走在白色石子路上。
日头光照下,这正是下朝时,周围人来人往。
朝臣的窃窃私语尽数灌入少年耳中。
两位并肩行走的臣子相互交头接耳,声音越渐越远。
“我看皇上近日状态一日不如一日,似乎已经无心朝政了……”
“我看也是……但谁可揣测君心呢。”
“哎,若是长公主还在,那帮人也不至于一手遮天。”
“此话慎言……”
以后的话再听不到,少年站在路柱旁,望着那离去的二人,双手拢于袖中,面容沉思。
“咦?这不是表哥青沭吗?怎么有空进宫了呢?”
张扬跋扈的尖利女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少年的思路。
他淡静的侧眸看去,只见穿着一袭绯衣的少女高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朝自己走来。
六公主北若仪,贵妃之女,年十三。
“侍郎青沭,见过六公主。”
面对少女的挑衅,白青沭从善如流的拱手作揖。
少年如此的放低态度无疑让北若仪十分受用,她轻笑一声,如施舍般的挥了挥手:“我现在要去找父王,你有什么事需要我替你通告一声么?”
“谢六公主好意,青沭暂无别事,先行一步。”
白青沭再次行礼,作势转身要走。
“站住!”
北若仪厉喝一声,柳眉倒竖:“本公主让你走了吗?”
白青沭抿唇,温润典雅的面上泛出隐忍:“那六公主是……”
“你,跟我一起去见父王——毕竟,表哥和父王许久未见,估计甚是想念呢~”
北若仪单手抚唇,年幼而未脱稚嫩的面上,是恶劣的顽嚣。
白青沭垂眸,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青沭遵命。”
……
寝殿里,浓郁的熏香袅袅腾起。
刚入殿门,北若仪便嫌弃的皱起小脸,用袖掩鼻,语调却是娇宠:“父王~”
纱帘后,男子略显苍老的背影若隐若现,长发披散,盘膝坐在蒲团上。
白青沭如一个卑微的侍从,低眉顺眼的掩蔽在北若仪的阴影下。
纱帘后并未传出声响,北若仪受到冷落,未免不满:“父王,我带青沭表兄来看你了,你怎么——”
“出去!”
男子倍显苍老沙哑的声音猛的响起,印在纱帘后的侧颜如鹰嘴锐利削骨。
北若仪瑟缩了一下,难以置信的后退几步。
“父王……”
这,这还是她的父王吗?
男子低头闷咳几声,声音微微缓和:“若仪,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北若仪秀丽的脸蛋上满是憋屈,一副想哭想怒又不敢发作的神情。
原地跺了几步,她拂袖而去。
白青沭跟在她后面,正准备随行而去,便听男子启声唤道:“青沭。”
“在。”
“你过来,朕——有事同你讲。”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寝殿的窗纸上,阳光映照中,透出一道鬼祟人影。
白青沭微微张唇,却是佯装没看见,顺从的朝内殿走去。
摄政王企图夺权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依北佘晖(北沅皇帝)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放任他。
只是……北沅内政已经一边倒,北佘晖若再是如以往一般,恐怕再难以立威。
“青沭,这些年,你有一直和她交接吧?”
走近北佘晖身旁,白青沭正要行礼,便被男子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打断。
“皇上,这是何意?”
白青沭面上静止的如一滩死水。
北佘晖锐利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在他身上刮,势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北佘晖转头,自嘲般的低哼出声:“没想到,朕千方百计打发你们,反让你们更加放肆了。”
“臣不敢。”
白青沭立时掀袍跪下,而北佘晖举手,就要扇他耳光。
白青沭眯眼,等着这一巴掌落下,却迟迟没有感觉到动静。
抬眸,北佘晖站在他面前,披头散发、目光猩红,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疯魔的模样。
饶是白青沭淡静过人,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发悚。
北佘晖信奉中庸之道他是清楚的,如此暴怒的神态他记忆里压根没有过几次。
“滚出去!”
猝不及防,胸口上被北佘晖狠踹了一脚,白青沭向后跌坐在地上,撞到了身后的台架,花屏瓷器翻落一地,打碎不少。
有一瞬,白青沭几乎痛得无法呼吸,眼神恍惚中,好像有错觉看到什么东西飘向自己。
但现实不给他分神的机会,北佘晖已经大步向前,将他从地上拎起,用力甩出纱帘外:
“一帮逆子!滚!”
这声音像是水下朦胧。
“咚”的闷响,白青沭侧头撞在门槛上,让他险些当场晕死。
……
当天,公子白青沭被皇君扔出门外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朝廷。
估计再过没几天,就会传为大街小巷的饭后笑谈。
白青沭回到府邸,便倒头昏睡过去,直到隐飞来,把他叫醒。
看到隐身上的竹筒,白青沭下意识把手伸向胸襟前,想摸出随身带的宣纸。
不料,却摸出一团破烂的宣纸。
白青沭蹙眉,正要随手扔掉,却忽然瞥见宣纸一角印上墨点。
他起身摊开,有灰色的粉末随他的动作散开。
宣纸像是从画纸上被随意撕下的一角,染了星星点点墨迹,用香灰胡乱写了两行草书。
潦草的字迹,让白青沭眼瞳微缩。
「遣长青回京,急速」
这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