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岭南,得胜归来的女帝,连将士们的庆功宴都未来得及出席,便一股脑地入了御书房,处理了诸多需她亲批之政。
而当她再走出那大殿之时,夜色已深,星辰点点。
自登基以来,惯爱犯懒的南轻,倒是头一次觉得这永安宫离御书房着实近了些。
以至于,她浑噩的思潮尚未明朗,抬头间便已见那牌匾。
只是...南轻原以为自己出征后,袁洛会搬回丞相府,再也不愿踏入这宫殿半步。
然而,宫门前灯笼高挂,大殿内烛光摇曳,分明是有人在等她归来...她呼吸一滞,挥手遣散了随从,缓步入内。
从宫门到殿门不远的距离里,南轻在脑子里做了许多的设想,她甚至猜想,袁洛或许只是板正地坐在凳椅之上,等着以臣子之名向她那夜的拒绝而道歉。
那夜,她实是有些狼狈,仿佛再一次经历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哭求,又一次毫无尊严地被心念之人狠心推开,以至于到了岭南,即使收到袁洛的来信,她也不敢回复一封。
南轻眸色幽深,搭落在殿门上的手迟疑了一瞬,才稍用力将门推开,但那向来清冷端庄之人,双颊泛红,一脸醉态地坐在凳面上的场面,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子君...”袁洛双眼迷离,瞧见来人后迟疑了一瞬,才委屈地唤了她一声,“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等了你好久啊...”
久到,我以为你都不想再见我了。
袁洛放下手中的酒壶,双手撑在桌面缓缓起身,踉跄地朝着南轻走去。
“小心。”南轻一把接住险些摔倒的人,温玉软怀下,醉意让清冷之人染了一丝妩媚,那几乎惑人心智的绝美的脸近在咫尺,让南轻不由地呼吸一滞。
醉态之人跌落在她怀中后,便软了身子,泄了力似地软在她胸前,深邃的眸眼在望向她时,透露了岁月的沉淀,映照了一抹浓郁的哀伤。
“子君。”袁洛抬手捧上南轻的脸,细细看着她念了二十年的人,“我很想你...”
雍凉的四季都是天寒地冻,我深陷其中,唯有思念的热潮将我包裹,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我无数次地想,或许死了就能解脱了,可我怎敢呢?
你为了不堪的我,离你而去的我,连最在意的自由都不要了,我怎有脸去死呢?
我从不愿拒绝你,也从不想拒绝你,我比任何人都想你快活,可我没有勇气,让这副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肮脏的身躯,袒露在你面前。
于是,我的怯懦,让我们再次不告而别地分离了半年之久,盛京的冬日,原也是难熬的...
“好冷啊。”袁洛轻声叹息,拇指轻轻摩挲着南轻的脸颊,带着一丝眷恋,毅然将人往后轻轻一推,随即关上了那扇敞开的门。
南轻毫无防备,背部猛然撞上了紧关的房门,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她抬眼望去,只见那个嘴上说着冷的人,此刻却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动作中带着毫不迟疑的坚决。
“袁千芷!”南轻的瞳孔微微睁大,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连忙伸手按住袁洛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意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袁洛被她这一吼,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漂亮的眸子瞬间盈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滑落。
“你好凶…”她哽咽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想让你快活些...”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或许能让你欢喜的事。
南轻睫毛轻颤,尚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一个夹杂着咸意与温热的吻便已经落了下来,那吻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却又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炙热。
南轻想,她应该拒绝这个神志不清,暧昧不明的吻,应该先问清袁洛心中所想。
比如为何那夜抗拒着她,今夜却又这般主动,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又究竟视她为何?
可是,久违的吻带着醇厚的酒香,仿佛将她也灌醉了一般,叫她根本无法洒脱地将人推开。
她舍不得这迟来的温存。
南轻睁着双眼,僵硬着身子,任由袁洛牵着她的手,缓缓地解开了那紧裹的衣衫。
衣衫滑落,香肩外露,宛如美玉,在明晃晃的烛火下,泛着白皙的光泽,瞬间夺了她那并不多有的神志。
南轻眸色一沉,骨节分明的手捏住袁洛的腰,便将两人的位置调转,她将人压在门框之上,贴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蹭,呼吸交错。
“千芷。”她低喃地唤着她,似生怕将人惊醒了一般,小心地问着,“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唔。”
她话音未落,那湿绵的吻便又贴了上来,性感地暗哑粘稠在耳边,“我无比清醒地知晓,且甘愿着...”袁洛如是说道。
撩人的嗓音自耳间传入心脏,带着阵阵的酥麻,南轻呼吸渐重,拦着袁洛的细腰又将人往身前带了带,闭上双眼加深了这个久违的吻。
她二人年少时的初吻,也在盛夏蝉鸣的夜晚,清冷袭人的袁洛,站落在袁府的大门外,一脸笑意地朝着马上的南轻挥手,要她路上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骑得太快。
月光下,她美得不可方物,让本就心有欲念之人不舍离去,翻身下马就将她拉到了无人的暗角。
她眼神炙热,盯着那诱人的红唇低喃地唤着,“千芷...”,一声比一声缠绵,一声比一声地靠近心中所想,却迟迟不敢落下一吻。
直到,一声纵容的,“子君。”自那唇缝而出,看似无惧的南家女郎,才吞咽着吻上了那张唇。
那一刻,风与万物都是静止的,如鼓的心跳盖过盛夏的蝉鸣,香软的肉唇含在口中,像是刚刚蒸出来的奶糕。
重要的是,那克己守礼,好像自生来便没有过任何差错的世家小姐,双眸含泪,直直地望着她,而后抬起双臂环在她的脖颈,仰头启唇承着她的吻。
盛夏,夜晚,暗角内,是年少爱恋的开始,是一吻之下,便以为是一生的期许。
而二十年后的今日,依旧是盛夏之夜,南家女郎久违地吻上这双唇,没了年少时的小心翼翼。
反而是急切的确认,贪婪的占有。
她用力地吻着袁洛,倾耳听着她加重的喘息,感受着她身子在怀中无力地下垂,却又拼力地拽着自己承吻的纵容。
才找回了些袁洛的心,真的回来了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