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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白云,金殿,群臣。

万物和善。

齐怀站在高台之上,面对着群臣神色肃然,他的登基大典一切顺利。

然,当众臣起身,将要离去时,他却沉声开口道,“朕将与袁氏之女和离,并封其为王,掌原雍凉兵二十万。”

“封地雍凉,但普天之下,她皆可率兵往之,不需圣谕。”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大臣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日便要与发妻和离的惊世之举已属罕见,还要将其封为异姓王,拥重兵,不需圣谕即可率兵驻扎在整个北齐的任意之地,这简直能称得上一声:昏庸。

然而,齐怀并未给朝臣们太多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阶下群臣,“朕的王妃才德兼备,非寻常女子所能比拟,在过往的二十年间,每一个雍凉百姓皆知王妃品性。”

“若没有她,也几乎不会有雍凉这二十年来的安定。”齐怀此话并非夸大,袁洛曾多次为百姓谋福,她之策略有时甚至高于他。

齐怀知晓,袁洛并不需旁人来为她解释这些,但他不愿袁洛因与他和离而被人非议。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最后的体面。

今日之后…

不,此刻之下,袁千芷你自由了。

世界之大,你随意去看,世间之广,你切身去感受,别再被困在皇家的牢笼之中,虚度余生。

齐怀喉咙泛腥,龙袍宽大的衣袖下,双拳紧握着才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的视线最终定落在一脸淡然地看向他的南浔的身上。

他薄唇再启,“先帝齐胤,残害忠良,昏庸无道,朕谨代表已逝的皇兄废除与南家之姻亲,准许先皇后南轻出宫,另择她爱...”

南家自然不需要他为南轻正名,可这两人合该干干净净地与他齐家撇清干系。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事,她们用了二十多年才得以如愿...

此时的阳光自头顶洒下,将齐怀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玉阶上,俯瞰着群臣,仿佛一座高山般巍峨不可动摇。

可只有他自己知晓,这副颤巍身躯下的悲悯。

为袁洛,为南轻,也为他自己。

南浔迎着齐怀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回道,“臣,替姑母谢过圣上。”

南家应承,沈相无言,诸位皇子更无表态,众臣暗自揣度一番,皆选择了默言。

登基大典结束,众臣先后散去后,齐怀依旧在玉阶处站了许久。

日头高照,汗渍浸透衣衫,他着便衣又回到了雍凉王府。

袁洛朝他微微行礼,疏离又客套。

“朕来给你送圣旨。”齐怀先开口,将圣旨放在桌面推给了袁洛。

袁洛并未接过,只无甚情绪道,“其实,我并不需要这些束缚。”

齐怀闻言,面色一僵。

原来,厌恶一个人,就是连对方给的底气都是束缚。

他缓了许久才找回呼吸,“不是束缚,王军归你所领,我再不会过问一句,我只是怕…”

“齐怀。”袁洛出言打断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冷。”

这一句话,于齐怀而言,如同冷水浇身。

不要妄图弥补,伤害不能被抚平,他始终造成了袁洛今日的悲惨,但倘若…

“袁洛,我没有碰过你。”静谧的房间因齐怀的话,而陷入短暂的死寂。

齐怀双眸紧盯着桌面的圣旨,一丝一毫都不敢看向袁洛,“我只是点了你的睡穴后,在你身上留了很多掐痕…”

陈年真相被肇事者亲自拨开,齐怀只觉自己发声都有些困难。

月光下,清冷的美人,双眸含泪,面无血色,破碎的让人心疼,让他有了一丝的理智和并不多的良心。

二十余载,他无数次地觉得自己卑劣,即使在今日的登基大典,他阳光普照,睥睨众臣,仍觉愧对身上那身龙袍。

他没碰过袁洛,可他却是不甘地制造出了袁洛被他侵犯过的假象。

齐怀想,只要给他机会,让袁洛爱上他就好了。

只要袁洛爱上他,他便可以洗去那仿佛入骨的卑劣,为那夜的一念之差而道歉。

可袁洛的心太小了,小到这一生都只装得下一个南轻,即使她二人再无可能。

他在日复一日的嫉妒中变得愈发狰狞,他为自己永远无法洗去那卑劣而惶恐。

他恨袁洛不能怜悯于他,不能爱他。

所以,只有不停的刺痛袁洛,知晓她也和自己一样痛不欲生,他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

至少,她与他一同活在地狱。

“袁洛,真的对不起。”二十余载,齐怀头一次,郑重地向袁洛致歉。

他一生所恶,皆只对她一人。

害她背井离乡。

害她与所爱分离。

害袁家忠骨死于夺嫡。

“齐怀,你真该死。”房间内一片死寂后,这是袁洛和齐怀说的最后一句话。

袁洛没哭没闹,只颤巍着起身,缓步离去,直至进了书房,将那厚重的宣纸一点点点燃,呆滞地望着那燃烧着的火盆,才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

苟活于世,相思成疾,到头来竟是乌龙一场…

缘起缘落,错的是肮脏的权势,是世俗与偏见,不是时间也不人。

人啊,偶尔要接受既定的命运,放离去的人离去。

即使不舍。

“子君…”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悲恸的女子,曾在最好的年华,爱过一个肆意的人。

那人曾放下骄傲卑微地求她一起逃跑,更曾为她自愿入宫,一囚二十年之久。

够了。

能得过南轻的爱,就已经足够了。

她不求来生,依旧只盼着南轻永远肆意,永远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