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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在晕倒的产妇已经苏醒,缩在被子里一点点,眼里空洞无神,眼角默默地流着泪。

现在脸上不肿了,林梦莫名地感觉到产妇有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林梦现在的记忆连着过去二三十年的记忆,有些人和事其实都不太记得了。

这难道是家里的亲戚?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产妇睁开眼睛看着林梦,眼中再不是空洞无神。

而是噙含热泪:“恩人,你可还记得我?”

见林梦神情有些迷茫……

又提示她:“当年你还小,大约四五年前的夏天,那天是伏天最热的一天。”

“你给我一袋子葡萄和馒头。”

林梦瞪大了眼睛,她记得这件事情,只是那个姐姐……

见林梦渐渐明白,她惆然地吧气:“只是可惜我最后没逃出去,被抓回去了。”

声音越来越低,有轻轻的啜泣声。

林梦愣在原地,她没想到那个大着肚子说着一口普通话的姐姐,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了。

值班医生也瞪大了眼睛,他确实想听八卦来着,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故事?

李轶之也皱起了眉头,他没听错的话,听到这个产妇说逃?

林梦也想起来那个午后,暑假她在院子里干活。

有一个乞讨的一个孕妇从院子那边走进来,衣不遮体,面容清秀……

大着肚子,一路走得气若游丝,嘴唇干裂,但仍然看得出人很漂亮,很有气质,而且她说得普通话。

那个时候的秦省大多数人说话只会说方言,连学校都一样。

她说着普通话问林梦:“小妹妹,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馒头吃?”

林梦往家里看了看,有点害怕,这孕妇看起来就20岁出头的模样。

人很年轻,胳膊上有几处被打的青紫,这伤林梦很熟悉,她也经常有。

最后林梦还是被她眼里的仓皇和温柔所打动,心里不忍,就拿了好几个馒头,又摘了不少葡萄给她装起来。

走的时候她很感谢林梦再三鞠躬,看林梦还是很疑惑。

想了想又回答:“我是在长安上大学的路上被人拐卖到你们这附近山里的。”

“这两天刚逃出来,我是天津人,这是我的地址,如果,如果我能逃出去,我会谢谢你的。”

她叫林梦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天津的地址,就匆匆忙忙走了。

那个时候的林梦还年幼,习惯了事情都靠自己,并没有意识要报警或者求助大人,只心里悄悄惦记。

第二年,林梦还写了一封信寄到津市老庙街的地址,问她有没有安全回家?

津市,是林梦知道的第一个城市名字。

她叫孟琦,如果不是被拐卖,她已经大学毕业,分配工作,有很好的人生。

现在林梦把五年前的人跟现在躺在床上的妇人对比。

完全没办法说是同一个人,那个时候虽然大着肚子逃跑,还能看出眼里的光彩……

而现在病床上的人,乱成一团的头发中夹着几根白发,脸色蜡黄浮肿……

嘴唇苍白干裂渗出血丝,一双手早不如从前纤细白嫩,关节粗大满是口子和老茧……

还有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有陈旧伤,伤疤清晰可见,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

看到林梦看到她的伤疤,她无力地笑笑下意识把手往袖里藏了藏。

只是到处都是伤疤藏都藏不住。

林梦等她停下来才开口:“你当时没逃走,现在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帮忙报警还是?”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女孩了,她要做什么,完全取决于求助者是不是愿意自救?

产妇愣了下,值班医生也讶然地看着林梦,这与林梦救命恩人的形象不符。

林梦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等着产妇回答。

如果产妇自己不立起来,就算是被拉出泥潭,也会再次因为孩子而再回去,所以要看产妇自己做到哪一步?

刘艳红从外面进来打断了谈话,已经报警,好在医院附近就有派出所。

刘艳红没说是孩子奶奶抱走孩子,只说有人在医院偷孩子,公安立马派了人帮忙找。

从医院开始往附近排查另外安排了人去汽车站和家属区那边去打听,防着拐把孩子就近卖了。

“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报警!”

林梦看向产妇,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只是握紧的拳头也说明她很激动。

林梦点头询问:“你的人身安全我现在就可以保证,我记得几年前你就怀孕了……”

产妇脸白了几分,手抓紧了被子,痛苦地说:“是的,还有两个女娃,一个三岁,一个两岁。”

忍着悲痛产妇把具体情况有条理地告诉林梦:“我被拐卖的地方是一个小山村,在二郎山后面,有一百多户人家,整个村子大部分妇女都是被拐卖过去的。”

她的话一出口,隔壁床的人都惊了,这年头还有人拐卖人呢?

而且就离自己家不远?

林梦也是听得心惊:“整村都是?”

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说:“甚至村里上一代的女人,包括我那个所谓的婆婆,她最终也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产妇想了想还是说明了情况:“所有被拐卖的妇女都是被锁在家里,生了孩子以后才能放出来在院子里放风,有表现好的就可以在村子里走动。”

“把我拐卖过来后卖给了他们家老三,是个傻子!我逃跑的那一年是我哄着傻子把我放了的!后来,一个村子的人出来找我。”

“就在你给我拿了馒头后的下午,在镇上汽车站。”

“这么多年不是没人跑过,我也不是第一个,但是我是第一个跑到镇上的。”

“其它那些跑了又被抓回去的。”

产妇眼里迸发出仇恨的目光:“不是被扔回去给一家的男人共用,就是被打死!”

她说着脸上只有仇恨,没有羞耻,在生死之间,其它都没有什么意义。

几个人听了这个故事,都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道怎么劝人。

“现在,我们马上报警,先控制老两口。”李轶之站起来。

外面警察推门进来:“谁是刘阿芬?”

产妇脸色难看地看了林梦一眼,垂下眼皮答应:“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