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新建的小水库。
卞向阳把租来的捷达车直接开到坝前。
这地方他此前刚来过,就是上回市长刘丹率队调研的第三站。
那天,刘丹突然痛经难耐,不得不在卞向阳的陪同下,坐着单元海县长的车离开。
坝肩上,三四个人正在拆着几间临时板房。
卞向阳走了过去,给每人散了一根香烟:“你们拆的,是施工单位的项目部吧?怎么,工程扫尾工作全干完了,人都要撤走了?”
“是啊,工程干完了,老板撞死人被抓了,老板娘安排我们从今天起,彻底离场,以后再也不来了。”一个精壮的小伙子点燃香烟,“哥们,我怎么看着你有点面熟?”
“你认错人了吧!”卞向阳心头一惊,但脸上毫无波澜,“我路过这里,开车困了,看这水库风景不错,下来醒醒脑提提神。这水好啊,大坝下游可以养鳟鱼……”
“那当然了,水库上面没有村庄,一点污染没有,这水可干净了。”小伙子说道,“我之前在这个工地上帮老板拉沙石和废料,往上游去的时候,都不忍心丢饮料瓶和烟头……”
“你是开渣土车的?”卞向阳呵呵一笑,“怎么不开车,跑来拆房子了?”
“哎呀,倒霉得很,”小伙子一脸无奈,“那天,我媳妇莫名其妙让人打了,我向老板请了一天假。老板舍不得把车闲置着,自己开车去县城边上的沙石厂拉料子,没想到却撞了辆轿车,两死三伤。结果,他被拘留,而渣土车被扣留,我就没车开了……”
“哦,你说的车祸我听说过一下。”卞向阳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老板也太抠了吧。而且,这一抠门,导致的损失也太惨重了。”
小伙子一脸难过的表情,索性停下手中的活儿:“是啊!要是我媳妇不被人打,我不请假,或许也就不会有车祸发生了……你别说,我最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老板的。”
“别人为什么要打你媳妇呢?”卞向阳问。
“可别提这事了,提起来,我就想骂人。”小伙子掏出烟盒,抖出来一根递给卞向阳,自己也点上,“打我媳妇那狗R的,后来被我抓到了。问他原因,他说认错人,打错了。那一刻,我恨不得给他两大逼兜,你tm眼瞎啊!”
“打错了?打人还能打错了?”卞向阳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后来怎么办了?”
“能怎么办?”小伙子说,“不过,他认错态度挺好。也没把我媳妇打重,赔了3000块钱,还不断地向我道歉……想想虽然挺闹心,但我放过他了。”
“打人的人,你先前认识吗?”
“也算认识吧,我们隔壁村的王云林,工地上见过,但平时没来往。”
王云林?
卞向阳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会不会是故意找事呢?比如,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小伙子请假离场,然后把渣土车让出来给王大锤去开?
……
卞向阳装作尿急的样子,顺着水库大坝下到输水隧洞口下面一点,在一个消力池面前站了下来,并朝着里面撒了泡尿。
看着眼前方方正正的消力池,再顺着消力池出水口往下游延伸的渠道望向远方,一片肥沃平整的土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卞向阳猜测,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渠首,也就是王大锤告诉张才海,说的埋死人的地方了。
顺着转了一圈,但见消力池四壁都是浆砌石,沙浆抹面光滑平整,并没有被挖开过的痕迹。
那么,也就是说,车祸发生前王大锤至少是说了假话。他当时,会不会只是为了吓唬张才海,故意骗他慌慌张张地开着车往城郊赶呢?
张才海上了当,迎着王大锤的方向开车狂奔,这才契合了王大锤撞死他的计划,从而让王大锤做到一撞致死,要了张才海的命?
卞向阳并没有停留太久,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临时板房处,他问小伙子:“别看这水库挺小,建这个工程至少要三五千万吧?你们老板挺牛b的,他什么来路,居然能拿得下这样的大工程?”
“嘿嘿,他就一普通包工头,肯定拿不下这活。”小伙子又趁机停下手中的活。
他慢腾腾地抬起水杯喝口水,再递一根烟给卞向阳,明目张胆地在其他几个工人面前借机偷懒:“不过,他可是市公安局局长的救命恩人。市里的大公司中标后,局长再帮他找关系,从中标单位转包过来干……”
“救命恩人?”卞向阳问。
“可不是吗!”小伙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伸手捂着嘴说道: “多年前,权本栋还是派出所所长,他乱办案子弄出冤假错案,差点被人打死,我们王老板看不下去,抢过已经奄奄一息的权本栋背着就跑……后来,权本栋就特别关照他。”
“生死之交嘛,肯定得关照!”卞向阳爽朗一笑,“我走了兄弟,你们忙啊。祝你发财!”
“好好好,也祝你发大财!哈哈……”
卞向阳启动车子,一个完美的倒车调头,然后轻踩油门,便驶出几十米远。
突然,他一脚踩停车辆,接着摇下车窗,又看了看坝下的那个消力池……
他想,会不会那边墙里,真埋着一个死人呢?
……
车行至一处风景优美的路段,卞向阳忍不住再次刹停车辆,随后下车来,在一处长满青草的地埂上坐了下去。
他喜欢安静,喜欢独来独往。
前些年,有空时他经常带一本书,找一片草坪,或者就是一片树木,一个人舒舒服服地享受美好时光。
这两年心太累了,而最近身心疲惫,他想在此短暂停留,欣赏美景,治愈伤痕,享受片刻只属于自己的快乐。
少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他觉得很满足。
点根烟,他拨通了汪丽丽的电话:“宝宝,我有重大发现。”
“是关于我哥哥的事情吗?”汪丽丽激动地问。
“是的。当年,不是有四个人,他们开面包车送你哥哥去火葬场吗?现在,我找到了其中一个的妻子。她带着一个女儿,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嫁。”
“是吗?她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没,我还没问。”卞向阳说,“她经济拮据,过得很不好。我感觉她们母女本质都挺好,有点同情她们,准备让钱贵收留,母亲干点杂活,女儿干财务工作。”
“哟,你挺会嘛,一下就把母女都收编了!”汪丽丽调侃道。然后,又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准备把她们留下来,慢慢发现和挖掘有用的线索吗?”
“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卞向阳说道。
“哎哟!”
蓦然,卞向阳感觉后脑勺部位有一股凉风袭来,他慌忙伸手去挡。
无奈身后的木棒来得太突然、太快,他的手虽然挡了一下,但头上还是被击中了。
随着眼睛里猛地发黑,他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