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平长剑如蛇,剑风如屏,密密麻麻像极了春天的雨雾。
闻有行根本不看他的出招,只是凭声音对接,也无一落空。
“师父还给你开了小灶?”
闻不平大骂。
“他果然藏了私,没有将全部功法授予我!”
“放屁,这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闻有行一刀震开他的偷袭:“师父以诚待你,偏你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你这样的悟性,师父就算把天下第一的武功摆在你面前,你也学不会。”
“你住口!”
闻不平杀红了双眼:“都怪你,因为你的存在,我母亲不知哭了多少次,可还要在父亲跟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连师父也一直对我念叨着你,每每我武功停滞不前,他就会露出那种失望又怀念的表情。我知道他肯定在心里想,若是你,定不会跌在如此简单的地方。”
闻有行趁他心神激荡,一刀划伤他手腕,夺过长剑。
“别一口一个师父的叫了,盟主对你失望至极,已将你逐出师门。”他身形一转,鬼魅般来到他身后,将剑抵在闻不平的喉咙处。
“如今,我才是他的徒弟。”
闻不平被他压着,动弹不得。
“胡说八道,师父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你不信吗,那就随我去面见众人,一起念一念师父的遗书里都写了什么。”
闻不平瞳孔一抖。
这个老狐狸居然还留了遗书?
那宝库的钥匙,是不是也一并留给了他?
“遗书给我看看。”
闻有行冷笑:“你当我傻吗?等从这里出去,当着江湖上各路英雄的面,我自然会一字不落地念出来。”
闻不平咬牙。
自己打不过他,真让他把遗书公示,那自己在江湖里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埋葬在这里吧。
闻不平凝起真气,一掌朝心口打下去。
闻有行以为他要自尽,眼疾手快抓住手腕,哪知对方另一只手趁机攻起,逼得他松开压在他脖子上的剑,闪过这一击。
就这样,闻不平成功摆脱他的压制,跃开三丈远。
他得意地笑笑,按下墙上机关闪了进去。
门瞬间关上。
与此同时,空气中涌出一股硝石味。
闻有行心跳狠狠一漏,不安的感觉爬满全身,还未来得做出反应,整个幽室开始晃动起来。
巨大的声响从另一个幽室响起,石墙断裂,灰尘和各种气味涌了出来。
这里,埋了火药……
要爆炸了!
闻有行扑过去,以身护住师父的遗体。
巨响如同地龙翻身,响彻整个山头。
元净等人从床上坐起。
她们不仅听到了声音,还感受到地下的震动。
云无霜最先反应过来:“是爆炸,是火药引起的爆炸!”
元桐刚醒,还没意识到“火药”二字代表着什么。
元净掐指一算,心头豁然开朗。
山头炸开,竟把游不开和崔逢君的行迹也炸了出来,两人还活着,就在这山中。
萧涣白带着十名女暗卫落到门外,面带担忧:“二位公主可无恙?”
元桐听见是萧涣白,心中的紧张神奇地缓和下来。
“没事,爆炸处在什么地方?”
“是对面山上,也是闻不平少侠的房间所在地,主屋和客房只是受到波及,没有大碍。”
留宿在全月山庄的江湖人全被惊醒,披衣走了出来,吵吵嚷嚷,叽叽呱呱。
“怎么炸成这样了,有没有伤到人啊?”
“没记错的话,那是闻少侠的住处吧?”
“坏了,那可是老盟主唯一的徒弟,咱们赶快去找找,看有没有出事。”
“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空气中有股烟花的味道……”
灯笼点起,家仆和管事惊醒起身,赶忙过来安抚大家。
元净走到门外。
前方无大树遮掩,能清楚看到前方的山上塌了一半,底下就是江河,若是被砸昏掉落水里,怕是凶多吉少。
元净突然比划道:“闻有行少侠呢?”
云无霜也反应过来了:“小公主是说他去找了闻不平,这阵爆炸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团子点点头。
火药由官方垄断,民间不得私自生产,而如今全月山庄却出现了大量的火药,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勾结了火药局。
是闻不平?
他不光想称霸武林,还想染指朝堂,搅乱整个国家。
既是涉及到火药,便不再只是江湖中事。萧涣白连夜飞鸽传信通知工部和都督府,并集结禁卫到对面山上,细细探查起来。
热心的江湖人也抄起家伙,看看有没有人被埋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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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有行睁开眼睛。
爆炸彻底来临前,他扑上去将师父抢了过来。
只是这里无支撑,一旦完全坍塌被压住,下场怕只有死。
情急之下,他突然发现黑石底下是空的,若挤上一挤,勉强可塞下两个人。
他一掌将黑石侧翻,然后把师父摆进去,自己也闪身躺了下来。
待黑石翻回将两人盖住时,幽室已炸了个彻底,泥土和石块通通砸了下来。闻不平虽未被砸伤,却也被爆炸声震晕了过去。
他脑中嗡鸣声不止,也不知耳朵是否有损。
闻有行缓了一会,又调息小半个时辰,这才尝试推了推上方的黑石。
纹丝不动。
山头大概已经炸塌,全都压在石头上面,除非他有移山的力气,否则从上方断断是行不通。
而且,这里很快也会空气不足。
闻有行试着往下挖,结果没几下就产生结构性变化,底下的土急急陷了下去。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意识消失前,他心想,这倒也算另一种入土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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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逢君深吸一口气,喉咙挤出几道难受的气音。
半晌后,他指尖微动。
“我这是……死了吗?”
他记得师叔被黑衣人追杀掉进江中,而自己脑子一热,想冲上前抓住他,却也被惯性带了下去。
唉,死得这样不中用,日后又要被师叔嘲笑了。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崔逢君借助微光扭头一瞧,游不开的脑袋就在不远处,幽怨地看着他。
“师叔?你也死了吗,你不是会水的吗?”
游不开:“……”
崔逢君虚弱地趴回地上。
“也对,水性再好终究也只是凡人,如何能与这滚滚江水相抗衡?幸好你我师侄还能死在一起,回头到师父跟前挨棍子,你也能替我挡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