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无父无母,家世一般,因此不敢高攀大小姐。”许庭默默低下头,一双天生的含情眼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要不是早知他目的,云无霜在这方面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而眼下她看着对方演得越卖力,拳头就握得越紧。
好啊,你要演,本小姐就陪你玩上一玩。
“不敢高攀?”
云无霜微微一笑,脸上多了抹柔和。
“比武台上明明白白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你上来招惹我,胜了我又要当众拒绝我,让我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还在江湖中丢尽脸面。”
“许公子,你如此作践我一介女儿家,不如以死谢罪如何?”
“什么?”
许庭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脸上表情忽地一愣。
她不是非自己不嫁的吗,难不成追了他半个江湖,只是为了杀他?
这不可能啊。
云无霜捏住许庭脖子的手一点点收紧,力道之大,架势之真,越看越不像是开玩笑的。
“别杀……我……”
他能喘进来的气越来越少,面色涨红,眼珠子也慢慢突了出来。
几名禁卫你看我,我看你,非常默契地把头扭开。
小公主只让他们听从这位姑娘的吩咐行事,其余皆不用管,所以他们也什么都没看见。
云无霜看着这对再无一丝伪装的眼睛,咬牙道:“前些日子在夜里杀我的那些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许庭瞳孔轻动,在那逼人的注视下,连长睫的重叠也挡不住一闪而逝的微芒。
她怎么知道的?
他分明雇的是嘴最严的人啊!
见到对方神情,云无霜眼中也同样闪过一道了然的光华。
她从小就跟着爹娘审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一个人纵然再喜怒不形于色,很多下意识的微反应也是避免不了的。
果然如此。
她冷笑一声。
见状,许庭立刻低下头,心中大骇。
不对,她在诈自己!
“别装了,你想杀我,还想杀我全家对不对?”云无霜此时已再无半分怀疑,手下的力道再次收紧,慢慢拧断着他的颈骨。
许庭眼中仍是那道不甘不忿的样子,如涟漪般迅速扩大到整张脸。
他手脚被定住,抬不起半分力气,完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我又岂能给你这个机会?”
云无霜堆积木般继续加着力气,不让他死得太快。
男人就这么睁着那双骇人的眼睛,痛苦地挣扎着,好久才在她手中断去生机。
十数息后,他的头垂了下来。
目睹一切的禁卫们在旁边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寒气四生。
连死都不让人干脆,女人狠下心来可真是比男人还恐怖!
以后千万要注意,别惹到这位大小姐才行!
云无霜晃了晃那再无半分活气的头颅,然后嫌弃地把人扔到地上:“劳驾,帮我把他丢去乱葬岗吧。”
“不劳不劳,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禁卫们麻溜地把人抬起,然后争着扛在肩上闪人。
太可怕了,还是去处理尸体好一点。
事情已毕,云无霜给家中捎去信,便随着元净一起回到宫中。
元净对外只说是新收了个宫女,对她喜欢得紧所以带回去,那几个禁卫因为目睹此事,被元净从元帝那要了过来守卫长平宫,也没机会对其他人乱说。
元平硝因为要处理流民之祸,短期内不便回宫,还暂时住在寺中。
帝后一走,普济寺开放接济无处安放的灾民,一下又能解决掉不少隐患。
回到宫中,元净第一件事情就是大吃一顿,然后整整睡上一天一夜,这才心满意足地干起正事。
云无霜与玉晚月不同,擅武不擅文,不可能天天陪在她身边替她磨墨帮她温书,她承担的是保护小公主的职责,每日闲闲散散的,好不快活。
元净于是给了她自己的腰牌,许她自由走动,时不时还去库房给她找一些失传的武功秘籍让她研读。
云无霜高兴坏了,每日像磕了药似的精神抖擞,武功一天比一天长进。
元帝这边一回到宫中就着人大赏长平宫,上到皇后下到宫女,足足赏了三年俸禄,以奖本次“遇刺”各位忠心护君的功劳。
长平宫正式炙手可热,连宫人们出去时腰杆都挺直许多。
嫔妃每日给皇后的请安也不敢再大意,那些无论多受宠的昭仪和美人,在江怀柔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收起狐狸媚眼和尾巴,半点不敢造次。
而元净不管走到哪里,宫人大老远见到她就得上前行礼,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撩起衣摆逃走,或是假装看不见。
爽!
元净承认这很受用,对于原主来说,这才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排面。
要是实在回不去的话,留在这里也得舒舒服服才行。
元净依旧每天都要去尚书斋,然后回来就和玉晚月一起讨论功课,她天赋高,常常能给元净不少灵感。
玉晚月腹中笔墨也迅速增长着,相信不用多久便能成为一个小才女。
事实上元净只是看起来懒散,但她当年读书时可不是什么学渣,一旦沉下心,她吸收的东西并不比旁人差。
她不喜欢学习没错,可穿成这种女子道路狭窄的时代,能读书反而是最好命的一条路。
否则哪怕是贵为公主中最尊贵的公主,长大后也逃不了嫁人甚至和亲的命运。
抱怨归抱怨,吐槽归吐槽,功课还是万万不敢落下。
她得做好准备,待天下女子也能入仕途那便能及时投身,而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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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文宫内。
“娘您说什么?张姨娘还是坚持要将文二小姐送去选秀?”
元清满脸的不明白:“那外祖呢,他难道不怕这个庶出的女儿分了嫡女的宠爱吗?”
文妃倚在床上,面色苍白。
前些天她收到文夫人的来信,说自己已经劝过文丞相,还去找张姨娘骂过一顿,可两人就是铁了心要将二小姐送进宫,名单已经呈报上去,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一气之下病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堪堪能起床。
“他怎么会怕?左右都是文家出来的女儿,谁受宠对他有什么影响?”
女人秀丽的脸庞多了几重憔悴与失望。
她这才知道,原来父亲并不是真心疼爱她,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一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巴不得所有的女儿通通嫁入宫中,再生下一堆外孙为他巩固势力,至于这些女儿在后宫中会斗得如何,最后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根本不是他在意的事。
反正只要有一个外孙能登基成为下任皇帝,那他就是天子的外祖父,文家也能就此如日中天,长盛不衰。
文妃脸上尚有几道泪痕未干,通过这些天,她也算彻底想明白一件事。
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谁也靠不住,哪怕是娘家,哪怕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