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娘娘生了好大的气。
余莺儿来了清夏斋。
快到时,她让苏木移开了伞,雨飘落了一身。
她故意蹭着石板路边的花草走,衣裙摆动掠过上头的水。
现下是发上雨珠,衣摆湿透,脸带急色,似乎是紧赶着来,匆匆忙忙的,看上去又十分可怜。
她踏进内殿,先发制人,可怜兮兮喊了声:“世兰姐姐,我身上湿黏黏,好难受。”
年世兰盯着她看了半晌,落汤鸡一样,“从碧桐书院赶来的?”
“我就去她那坐坐,谁知下雨了,便没来得及走。”余莺儿乖乖解释说,“突然想起这样的天气,正适宜与娘娘一同观赏,便叫苏木去请,谁知娘娘不大乐意呢。”
“去碧桐书院干什么。”
一副盘查的口吻,余莺儿心里美滋滋的,却好似恼说:“娘娘如今什么都要管着我吗,难不成我去一处,都还得向你说声,得你允准才行。”
年世兰眉头一挑,原本是余莺儿臊人的话,她却觉着十分不错,她怎么没有想到?于是很快开口:“就按你说的办。”
见余莺儿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年世兰瞬间冷了脸,不容置疑的语气压了下来,“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极快答道。
“周宁海。”年世兰可不管她是真愿意还是假愿意,直接叫了一声,就要吩咐下去。
周宁海很快进来,“娘娘。”
“本宫记得你身边那个叫连胜的,做起事来毛手毛脚的,叫他以后就在永和宫里,跟着张颜海多学学。”
连胜就是他手下一直去打探昭嫔动静的人。
周宁海下意识去瞥昭嫔的脸色,娘娘这不是明摆着安插人去监视的,哪个好脾气的怕都不能忍吧!谁知他还没开口,就见昭嫔喜笑颜开,一副上赶着要的模样。
“莺儿谢过娘娘,这样的安排,莺儿很喜欢。”
周宁海听得一阵牙酸,到底是他奴才孤陋寡闻了,如今是越发看不懂二位娘娘在干嘛了,腻得人牙疼,只点头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现下高兴了?”余莺儿笑看她,“娘娘脾气也忒大了点。”
脾气大?年世兰横眼,作势要骂,就听余莺儿继续说,“不过,脾性再大,我也自是愿意受着的。”
年世兰这才哼笑展颜。
见余莺儿当真乐意,她心中那点恼怒几乎全然消了,现在看她站在那,一副可怜见的模样才想起心疼了,“颂芝,带她去换身衣服,擦干些。”
娘娘这里,倒多了许多淡雅的衣裳,花团锦簇的边上,是她素日喜爱的颜色花样,她随意捡了件便换上了,似乎也正正合适,其实娘娘,身量要比她高些也丰腴些,这好像就是特意为她备下的。
她去碧桐书院自然不是闲聊。
甄远道与瓜尔佳鄂敏是拉下年羹尧的关键,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甄嬛的助力,她的确厉害,不仅是才女,更通晓政事,原剧中因着与年世兰的仇恨,她可谓是全然身在其中,年羹尧与敦亲王一事中,她为皇帝出谋划策,如鱼得水得不像宠妃,俨然像个政客。
如今,她并不恨年世兰,自然不会主动为敌,将自己牵扯进庞大阴谋之中,沾染干政之名,可是她父亲甄远道,却是个实脑筋的言官,必然会上书弹劾。
时间线或许有变化,但这件事定然不会改变。
如今,甄嬛并不如原剧中那般极其受宠,皇帝因时疫和富察之事芥蒂或许依旧还在,又是否会选择信任她?
而甄嬛是否知情铲除年羹尧一事,是否还会重新成为皇帝的“门客”,都还不得而知。
皇上从来不会问及她前朝之事,当然,她也不欲在明面上沾染半分,一个多疑的枕边人,她不能让人抓到错处。
她需要在甄嬛身边,网住消息,同时又不能惊动娘娘。
换好了衣服,她们一齐来到了落帆阁。
临窗而坐,布上清茶点心,听雨簌簌打声。
侧眼望去,窗外绿叶细枝摇晃,栀子茉莉洁白无瑕,随雨打轻轻摆动,花香浓郁,随雨携风送进。
黄昏六月雨,花瓣带露滴。
“娘娘听过一句诗吗?”余莺儿说。
年世兰自顾喝茶,懒得理她。
“雨细如丝六月天,夜莺啼声入梦眠。”
“我为你唱曲,好不好?”
年世兰白她一眼,没好气说:“你来什么劲,现下还没天黑,叫我入什么眠?”
唱曲博宠那也是不太上台面的东西,都嫔位了,能不能干点体面事,传出去让人笑话。
“好听。”余莺儿说,其实她只唱过一回,便是倚梅园那夜。唱曲得宠,在这终归叫人诟病,那一曲只是做引,她自然有比昆曲更吸引人的地方。
“宫中缺你一门嗓子?”年世兰说,“不准唱。”
末了,又加了一句,带了几分警告看着她,“以后都不准。”
“你何时听我唱过。”余莺儿笑说,“只是觉着风好雨好,幽香沁凉,突然想为你唱,不关其他,娘娘只说愿不愿意。”
年世兰犹豫片刻,看着她笑起的脸,“小点声。”
将人都屏退下,余莺儿幽幽唱了起来。
夹着雨水的湿气,空灵又好似温柔的声音渐响,年世兰就坐在那里,支手看着半边脸映在窗外透洒微光里的余莺儿,有些出神。
很好听。
而那张明明不是顶好看的脸,现在似乎越看越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