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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临的药见效很快,大约五六日后,皇帝晨起只觉身上沉疴已去,十分精神透快,开始处理起积压的朝政。

这日午后听张廷玉回禀,京城内外疫病基本已控制住,局势逐渐好转,许多死里逃生的百姓都聚集跪拜紫禁城的方向,群民高呼“皇上万岁”,他更是顺心不已,抚掌大笑。

如此,也是该好好嘉奖一番了。

他沉思片刻,便动身去了寿康宫。

“她日夜侍奉在侧,德行也算是不错,这次又举荐有功,皇帝要赏她也是应当的。只是,也要考虑合宫嫔妃的感受。”太后沉沉说道。

胤禛拨弄着手上的珠串,静默几息后才道:“儿子是想,六阿哥是儿子多年才盼得的皇子,儿子亦对他寄予厚望,他的生母若只是个贵人,出身难免略低些。”

“她福气深厚,即便没有此次,迟早也会是一宫主位,晋封又何必急在一时。”太后点他,“皇帝如此厚爱,别叫宫里的老人寒心了。”

皇额娘的话的确有理,可他总还是想起病重昏沉而醒时,身旁那张温柔流泪的脸,每每叫人心中妥帖慰藉。总也是想给她多些荣宠,别叫人看低了她,她的一腔炽诚真心亦是配得上他的这份偏爱。

拨弄珠串的手微顿,他看向太后,“莺儿颇得儿子心意。”

见他执意如此,太后也只提醒说:“花不常好,月不常圆,眼前此间未必不会瞬息而变。恃宠骄纵,则势炽日甚,皇帝也该心中有数。”

见太后虽然不赞同,却也松口,胤禛自然知道她的忧虑,他道:“儿子便请皇额娘多多费心调教了。”

“也罢,这宫中得皇帝宠爱开得娇艳的花也从来不只一株,百花齐放总也比一花独放,无出其右的好看。”

太后此言也正是他所考虑到的,这个时机是最恰当的,胤禛道:“是,皇额娘的话儿子受教。”

知道他勤勉于政事,太后也不多留他,微微点头,“去吧。”

很快,册封的圣旨便传遍了满宫。

昭贵人救治时疫有功,人品贵重,德行宽裕,特晋为昭嫔,允学习协理六宫之事,以示嘉奖。

卫临则连升数级,成为御医。

卫临来请脉时,余莺儿知道了还调侃他:“成堂官了,可是仅有的十三位御医之一了。卫御医,你可羡煞宫里多少太医了?”

“娘娘……”听她这般语气,卫临似乎有些难为情。

余莺儿笑笑,眉眼弯弯,现下情势甚好,一切都朝原本预计的结果发展,她也难得有心思瞎想瞎乐,卫临都成太医院领导班子成员了,她也做了紫禁城党组成员,都有资格参加后宫三重一大事项决策了,下一步可以争取做个副书记?

唉,路漫漫啊。

她为了前程生生在养心殿熬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有点虚亏了,人也憔悴不少,卫临开了补气血同一些美容养颜的药,让她好好休养一阵。

今早皇上恢复,她和华妃被他遣回宫中休息,现下也正好去接弘冀回来。

弘冀长得像极了皇上,太后见了他,自然想起她曾经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会不会也想弥补一点自己曾经作为额娘缺失的陪伴与疼爱呢。自然,太后越是看重弘冀,皇后投鼠忌器,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寿康宫里常年不散的是焚香的味道,厚重,也让人沉静。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余莺儿规矩行礼。

太后淡淡道:“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

“这些日子你辛苦,瞧着人也不大好,该仔细养养精神了。”

“臣妾多谢太后关心,一定谨遵太后娘娘的话,悉心调养。”

“几日不见,你已是嫔位了,皇帝倒是十分的疼你。”太后慢慢道。

太后自然可以随意一语,好似什么意思也无,可为嫔为妾的却不能装聋作哑,听不懂长辈的言外之意,余莺儿立马起身跪下,“皇上厚爱,臣妾惶恐。”

“怎么?”太后说,“你举荐良方有功,侍奉皇上有德,理所应当,也会觉得惶恐?”

“太后曾命臣妾修习为妃之德,臣妾自知出身粗鄙,也辜负太后慈爱,未曾完全习得芳菱姑姑所授,不敢称德。”

太后轻笑一声。

“为妃之德也好,女德也好,看着洋洋洒洒,长篇阔论,实则只有一条,那便是讨皇帝欢心,让皇帝顺心,为皇帝解忧,唯皇帝是从。”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放缓了语气,“皇帝既说你德行出众,那你便担得起。”

“起来吧。”

“是。”

竹息端来一盏清茶,茶香清透,水汽氤氲上浮。

“既然皇帝看重你,命你学习六宫之事,皇后身子一向不好,这么多年难为华妃一人操持后宫大小事宜,劳神不已,你要好好地为华妃分担,别叫她累着,让皇帝心疼。”太后说,“皇帝为前朝之事烦忧,若后宫也成为皇帝忧心所在,岂非叫他不得安生。”

余莺儿心知肚明,她一副十分上道的模样,微微笑道:“臣妾一定在翊坤宫跟着华妃娘娘好好学习,也好早日为华妃娘娘分忧,请太后放心。”

“嗯,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难怪皇帝喜爱。”太后也露出一点细微的笑意,“你当初得皇帝偏爱越级晋封,六宫非议,恐生怨气,哀家一则为了安定妃嫔之心,二则也好叫你潜心修习,以便更好侍奉皇帝,才叫芳菱去教授你妾妃之德。眼下你忙于照顾六阿哥又要学习六宫之事,便也罢了。”

“是,臣妾十分感谢太后教导之恩,是太后娘娘为嫔妾着想,才叫嫔妾免遭非议,能安生度日。”余莺儿道,“那些抄录的誊本是先贵妃亲笔,也该送回文华殿受香火供奉才是,臣妾不敢昧下。”

“嗯,你叫人送去便是。”太后随意道。

余莺儿回以一笑,“是。”

事情到这已经很显然了,一如她原先所猜一般。

皇后当初以她越级晋封,恐生嫔妃怨恨为名,想要借机敲打一番,让太后知道她介于皇上正在兴头上十分难做,便好名正言顺替她。

太后并非要真心为难她,只看芳菱的态度便可知,更不会看皇后明目张胆在子嗣上下毒手害她。

只会是皇后提前置换了文华殿的誊本,她掌管后宫,这点小事简直易如反掌,待芳菱前去取时,已然是沾了麝香她一早备好的誊本了。

她也不知道是字迹仿得太逼真,可以让芳菱信以为真,还是温禧贵妃的字迹,知道的人本就甚少,让人无从辨析。

现在看来,皇后的手段似乎并不太高明,她不仅最终还是没有瞒过太后,还得要太后来给她善后,既然迫不及待想要收回,她身为妃妾,自然也该听从长辈之命。

给就是了,在太后面前卖个乖,这个把柄,她原本就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