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温答应册封不过几日便感染风寒卧床不起,闭门谢客,刚在后宫掀起点风浪的人就这么沉寂下来,一时惹了不少人笑话。
雪还连着下,外头一片白茫茫的。
碎玉轩内,几人正凑在一块闲聊打趣。
甄嬛坐在榻上,她病未好全身上裹了层袄子,手里正在绣些花样,她抬头看了眼沈眉庄,有些惊讶:“这么快就病倒了?”
沈眉庄点点头:“是呢,听说是雪天非要出去堆雪人,这才着了寒。皇上倒是心疼她,命了御膳房日日送温补的吃食去,还让内务府又加了一倍的例炭,太医院的药也是尽可着用。只不过这病在冬日里难好,怕是要养许久了。”
安陵容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话说的却是自轻卑微:“还是温答应有福气,我到如今都还未见过皇上,只怕皇上早已不记得我这号人了。”
甄嬛笑着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妹妹温婉动人,迟早是会侍奉圣驾的,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妹妹的福气定在后头,只管安心等着就好了。”
沈眉庄也接话:“是呀,丽嫔之前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前朝繁忙皇上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
安陵容道:“嗯,两位姐姐说的是,陵容记下了。”
甄嬛突然“诶”一声,手发涩绣错了针脚,“我的海棠!陵容,你来帮我看看吧。”
沈眉庄看她那毛躁样微微一笑,安陵容接过那顶帕子看了眼,说:“噢没事,我来改下就好了。”
甄嬛只看她手麻利的动作:“还是妹妹你心灵手巧,看这多好啊。”
沈眉庄故意笑道:“是呢,你笨手笨脚的哪里比得上陵容。”
“姐姐嫌我,那你将我送你的那个香囊还来!”甄嬛朝沈眉庄伸出手,嘴里哼了一声。
沈眉庄轻轻拍了她的手掌,给她打下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送人了可还要拿回去,堂堂莞常在也忒小气了点。”
“那还不是姐姐嫌弃我笨手笨脚的,那香囊上的并蒂菊花我可是绣了许久呢。”
“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妹妹的香囊我是很喜欢的。”
两人闹着闹着便都各自笑了,亲密无间的氛围外人怎么也融不进去。
落在安陵容眼里,神色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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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过了半月,雪已经彻底停了。
雪色的覆盖褪去,金玉交辉、巍峨壮观的建筑群便显露出来,矗起的黄瓦朱墙里干冷的寒风依旧肆虐,天还是极冷。
一抹身影远远从长街走来,逐渐逼近永和宫,隐在角落的一个小太监急忙推了门跑了进去。
“剪秋姑姑,您怎么大驾光临了,是皇后娘娘有何旨意吗?”张颜海曲着身子,恭恭敬敬地笑着。
“温答应感染寒症一直未愈,皇后娘娘遣我来看看,顺道送些补品来。”
张颜海接过剪秋递来的盒子,忙引她去内殿。
苏木正端了药坐在床沿上喂余莺儿,她面色苍白得过分,喝一口便“咳咳”两声,听着十分骇人。
张颜海提醒道:“小主,剪秋姑姑来了。”
剪秋进了内殿,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书架,细微的动作被张颜海收入眼底,他默默退至殿外。
剪秋走向床头,面带起笑意,她打量了眼余莺儿,微微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小主。”
余莺儿没什么精神,只抬眼看了下她,“姑姑怎么来了。”
剪秋道:“皇后娘娘听说了小主身感寒疾一直不得好,十分担心,但近日娘娘头风也发作了不得亲自来探望,叫奴婢来看看呢。还遣奴婢带了上好的参来,给小主补身。”
“那请替我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病愈后我会亲自前去谢恩。”
“是,皇后娘娘让您务必要好好养病,不要落了病根才好。病中不可忧心伤神,娘娘知道您挂念皇上,皇上那有沈贵人和其他小主侍奉得很好,您也可安心了。”
余莺儿面上似有宽慰之色,笑了笑:“那就好。”
剪秋道:“那小主您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奴婢就先告退了。”
若是剪秋眼神再仔细些,就能发现那碗端在苏木手中的汤药在冬日里竟无一丝热气浮起。
剪秋走后,余莺儿叫了张颜海过来。
“很聪明,派人在门口守着的主意做得很好,眼睛雪亮,我这些日子还倒没有瞒过你。”
张颜海屈着腰,微微一笑:“小主的筹谋奴才不知,但为小主解忧是奴才分内的事。”
余莺儿也笑笑:“张公公如此忠心,那我倒辜负不得。你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差,外面的动静多留意,可别叫我一病倒成了半个聋瞎子。”
“是,奴才知道。半月来宫中并无甚大事,可都与往常一样,只是......”
张颜海犹豫间,余莺儿替他说完:\"只是少不了人在背后议论我没有福气,难以承受天恩吧,一病半月不见好再拖下去怕是皇上该忘了我。”
张颜海:“是,小主英明。小主也宽心,皇上心中自是十分关切小主的,只是近日皇上也少有进后宫了,前朝事太多了。”
余莺儿当然不在意,“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她神色疲乏倒都不是装的,近日她身上懒怠,每日有大半时辰都是睡着的,晨起也总是呕吐,爱吃些酸的。今已经二十二了,她上月的日子是十五,迟来的月事无疑又是个好征兆。
脉象虽不显,卫临却告诉她十有八九。
她只盼着这月事不要来,好让她遂了心愿。
只要能有孩子,不论男女,都行。
苏木将冷了的药倒进盆景内,看着药汤被干燥的土壤迅速吸收,“若不是小主贪睡,不肯起来喝,这药也不会放在这儿冷了。”
“那也是巧,正好派上用场,只让这场戏更逼真点。她难不成还真是来看我的,只怕眼神都可着那些书看,哪里会在意你手中的药是冷是热。”
苏木:“这倒是,她进来时奴婢就侧眼瞄见她看那架子,瞧她方才出去又扫了一眼。”
余莺儿:“她主子还真是敏锐,这样了都还要叫人来试探虚实,生怕被我发现书里有异,发现了有异总归明面上也跟她没关系,太后就算知道了也自然护着,火可烧不到她身上,用那么心急作甚。如今看着书都好好放在那,估计也能安心了。”
苏木笑道:“还是小主聪明,早有谋略,怕皇后会遣人来看,那些书都是套了个皮染了点香作假放那罢了。”
“我只是防了这一手,到底还有疏忽,是张颜海想得周全,我虽是闭门谢客,但皇后的人来得突然可拦不住。若没有刚才的小勿子急急跑来通风报信,我脸上这粉哪里能这么快抹起来,到时剪秋进来一看我并无病色,一下都给穿帮了。这张颜海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单凭内殿只你一人能进便猜出我装病。”
苏木点点头也是有些意外:“是,也是出乎奴婢意料,他以前看着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是个厉害的。”她弯腰为余莺儿掖了掖被角,“卫太医为稳妥起,将您的药换成安胎的了,您可不能再贪睡不喝这药了,那冷药失了药性已经倒了,小厨房里正在熬着新的,等会奴婢拿了来你喝下。”
余莺儿困,本还想睡会,闻言也只能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