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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再加皇帝赐宴,直到戌时才结束。

众臣面带激动,脚步匆匆,急着回去分享大消息。

没有哪一年正旦大朝有今年刺激!

大汉,有女王了!

吕布和张祯同坐金华皂盖车回府。

上车宽了狐裘,张祯斜倚在大引枕上,忍不住跟吕布吐槽,“小皇帝真是胡闹,想一出是一出!”

幸好洛水盟誓还没出,大家对誓言还有敬畏,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也还在。

否则她怎么办?

除了当众自裁,没有别的办法自证忠心。

哪怕她卸下所有官职爵位,还是会被忌惮猜疑。

为求自保,估计不篡也得篡了。

吕布垂眸不语。

张祯又笑道,“这回好了,大家总算信了七八成。”

剩下那两三成,是与生俱来的防备与警惕,不用强求。

她也能安安稳稳当这宸王。

宸王耶,比皇帝也只差一步了,开心心,哈哈。

刘协是个好孩子。

吕布还是不说话。

张祯轻轻踢了踢他的脚,夸赞道,“也亏得大将军见机行事,与我同进退,不然,他们也未必信。”

要换了往常,张祯敢撩拨他,吕布绝不放过。

这次却毫无反应,像个木桩。

张祯今天对他实在很满意,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大将军真好,总是与我心有灵犀,风雨同舟!”

吕布面无表情,依然垂眸不看她。

张祯终于发现他情绪不对,忙起身道,“大将军,你怎么了?”

边说边扶着马车中间固定住的桌案,凑过去看他。

吕布任她看,目光越过她头顶,不跟她对视。

张祯伸手摸他额头,担心地道,“奉先,你是不是发了急病?哪儿不舒服?”

还好,额头不热,没有发烧。

吕布推开她,强行扶着她坐回原位,一脸冷漠。

张祯不可思议,怔怔看着他。

......难道,吕凤仙正在对她使用冷暴力?

哎呀呀,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打认识,凤仙对她就跟团火似的,灼热得不行。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

感觉很新奇。

甚至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

抿了抿唇,藏住笑意,张祯探身过去,两手抓住吕布一只手臂,真诚地道,“奉先,我哪儿做错了?你说出来,别这样!”

吕布任她抓着,闭上了眼睛。

......看来气得不轻啊。

但张祯反思自己今日所为,轻松化解天大的危机,可圈可点,值得赞赏,无一丝不妥。

声音越发温柔,“奉先,你别不理我!”

吕布咬着牙,坚定地不回话,不睁眼。

——气成个大河豚。

张祯没忍住,捂嘴无声大笑。

吕布忽然睁开眼睛,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还笑!”

张祯:......

被逮个正着,好尴尬。

直到下车进门,吕布也没再理她。

“拜见宸王千岁,愿千岁仙福永享,喜乐绵长!”

合府大礼参拜,皆是欢天喜地,兴高采烈。

之前大将军打发人回来安排,大家都快乐疯了。

原以为府里出位长公主已是极限,没想到还能出位大王!

虽然受封的不是大将军,但,吕奉先与张神悦,从来都是一体!

张神悦封王,约等于吕奉先封王。

“平身!”

张祯少不得发一轮赏钱,让大家都沾沾她的福气。

吕布这时也不闹了,表现得很正常。

张祯发一轮赏钱,他也再发一轮。

主打一个阔绰。

张氏三兄弟也等在大将军府,张祯之父张淙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伯父张泽、叔叔张泊却都喜形于色,欢喜若狂。

他们张家,出了王!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不不,祖宗自己也没这本事,留侯也只是侯,都是神悦自个儿争气!

张泽还乐陶陶地说,要开一个月的流水席,让世人知道张家光宗耀祖,门楣生辉。

张祯问他,“祖母同意了么?”

张泽一下子就哑了。

母亲的性子他很了解,必然不同意。

张祯笑道,“大伯,开宴一日,便已足矣,过犹不及。”

要依她,这宴压根不用开。

但人在世上,就得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礼仪。

张淙点头,“兄长,我也是这样的意思。”

这几年,张家已如烈火烹油,不需要再加一把火。

张泽遗憾地道,“一日便一日罢。”

道理他也懂,就是这想炫之心,有点按不住。

......按不住也得按,老娘的拐杖打起人来很痛。

约定好三日后设宴,三兄弟就要告辞,张祯让他们把封王的诏书带回去。

张泽犹豫着看向吕布,“这,行么?”

他虽不才,也知道神悦得以封王,大将军府功不可没。

因而这荣耀也是大将军府的,哪能说带走就带走。

吕布微笑道,“大伯多虑了,神悦封王的诏书,自然该带回张家!”

等他哪日迎娶神悦,再将诏书一并迎回。

听他这么说,张泽便也不推辞,双手牢牢捧着诏书,小心谨慎走向自家马车。

三弟张泊想帮他捧诏书,被他几下打开。

送走他们,张祯笑道,“大将军,你看我大伯......”

不等她说完,吕布重重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张祯:......反了你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洗漱换衣,等他过来好算账。

这种莫名其妙冷暴力的毛病,绝不能纵容。

等了两刻钟,窗外竟然还是没动静!

真是岂有此理,这一阵他明明每天晚上都来烦她。

越想越气,索性起身披上外袍、狐裘,冒着风雪去找他。

家下仆役不知她这么晚找大将军什么事,也不敢多问,只能开门关门,默默随侍。

两人住所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吕布看到她,大吃一惊,忙拉进屋里抱到软榻,又给她围上被褥,才无奈地道,“派人叫我过去便好,怎还自己过来?受了凉又要喝药。”

张祯冷淡道,“大将军气性大得很,我自己来都怕被打出去,哪敢派人来叫?”

吕布叹了声,握住她微凉的双手,“真拿你没办法!”

他只是想让她反省反省,谁知她性子这么急。

张祯也叹,“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吕布沉默片刻,道,“你不爱惜自己。”

张祯愕然,“没有啊,我很爱惜!”

正是爱惜这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的生命,才想要拼命找出条活路。

吕布慢慢道,“天地不容,众生共弃,死无葬身之地!这种话,能随便说么?”

他真怕一语成谶。

只要想到那种可能,就恐惧得血都凉了。

他弑杀两位义父,手下冤魂无数,落到何种结局都是报应,但神悦不可以!

张祯:“......原来是为这个呀。你忘了有前提条件?若不篡汉,誓言便不会灵验,不要怕!”

是她的错,忽略了古人对誓言的重视程度。

她从现代来,虽也重诺言,敬畏之心却没那么大。

凤仙是土生土长的东汉子民,生出应激反应很正常。

吕布将她连着被褥抱到膝上,把她按在自己胸口,沙声道,“我听不得这个,听不得!往后不许再说!”

他忠于汉室,对谋朝篡位不感兴趣。

但生存第一,若是非要篡汉才能活下去,他不会犹豫。

然而现在不敢了,没有后路了。

不怕誓言应验在自己身上,怕应验在她身上。

想到这儿,眼中掠过一抹张祯看不到的狠色,反不了汉,那就只能全心辅汉!

任何威胁汉室存续的人或事,他都会铲除!

包括但不限于羌氐、鲜卑、乌孙、匈奴、高句丽、乱臣贼子、八方蛮夷......

张祯默了默,“好!”

尊重凤仙的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