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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句话,刘表对诸葛亮之才已是十分欣赏。

温声道,“孔明莫走了,留下来辅佐我儿,如何?”

虽然他还没确定,继承自家基业的究竟是长子刘琦,还是次子刘琮,但先替他们揽一奇才总是没错的。

诸葛亮:“......承蒙大人错爱,只怕不妥。”

刘表竟想招揽他?

感觉啼笑皆非。

刘表:“为何不妥?”

莫不是见他此番受挫,就看不上了?

可若是看不上,又为何恰好在这个时候求见?

诸葛亮不语,看向叔父。

诸葛玄也知该说正事了,清一清嗓子,道,“景升兄,我与孔明此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刘表疑惑道,“什么话?”

诸葛玄:“但有一事,想先告知景升兄。”

刘表觉得他在故弄玄虚,皱眉道,“何事?”

诸葛玄:“张神悦欲表我为辽东太守,我已是应了,孔明也会随我前往。”

刘表愣了好一会儿,才表情复杂地道,“这是好事儿,恭喜!”

他和张神悦是冤家路窄,斗得你死我活。

诸葛玄倒借着张神悦的势,一跃而起。

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但诸葛玄在荆州郁郁不得志,他也不能阻其前程。

那就只能祝福了。

往好处想想,诸葛玄至少还来知会他一声,存有几分情谊。

诸葛玄:“景升兄,这个消息,我和孔明也是今日才知。而我们想跟你说话,是在数日之前,名刺已送到府上两日。”

解释这几句,主要是想说明,他和侄儿来找刘表在前,知道张祯想荐他为辽东太守在后。

换言之,不是因为张祯想荐他为辽东太守,他才来找刘表的。

刘表也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胤谊不必多虑,但说无妨!”

他倒要听听,这叔侄俩究竟想说什么。

诸葛玄肃容道,“景升兄,你既是汉室宗亲,又是当世名士、义士!昔日桓、灵之时,阉宦乱政,国事晦暗,你尚能满腔孤勇,不计个人安危,太学清议,忠肝义胆!如今汉室否极泰来,你却为何逆势而行,不顺天命?”

刘表只觉老脸火辣辣的。

诸葛玄这番话,没有一个脏字,却跟祢衡的悼词一样让他难受。

当初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确实忠贞耿直,丹心一片。

后来拥有的太多,加之年老,也就有了私心。

勉强道,“天命如何,谁说得清!”

他也姓刘,也有传承汉室的资格。

哪怕他不中用了,还有他的儿孙。

也是正宗的天潢贵胄!

那位置刘协坐得,他家儿孙为何坐不得?

谁还不是高祖之后!

诸葛玄正色道,“天命,是张神悦平息乱象,安定天下,振兴汉室!”

刘表略带些嘲讽道,“胤谊,这天命谁告诉你的?莫非是神明?”

诸葛玄:“并非神明,而是袁本初。”

刘表:......

袁绍倒下,朝廷就站起来了,张祯也抖起来了。

若早知今日,他会暗中襄助袁绍。

可袁绍也太无能了些!

天下人都以为,那场战事必定旷日持久,胶着数年。

谁知他只坚持了几个月,长子袁谭还跑去投奔老对头公孙瓒,沦为朝野笑柄。

他成笑柄不要紧,可恨的是朝廷借此立了威!

诸葛玄继续道,“袁本初何以至此?窃以为,并非他甲胄不坚,刀刃不利,将士不勇,而是失了民心。民心何在?在汉室,在张祯!有民心,便也有了天命!”

刘表:“......张祯,并不等同于汉室!”

她甚至不姓刘!

诸葛玄:“是,张祯不等同于汉室,但在此时,却能代表汉室!汉室的兴盛,就是她的意志!这,便是大势!”

刘表默然无语。

诸葛玄叹道,“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浩浩荡荡!谁若敢阻,便如螳臂当车,只会粉身碎骨!”

刘表紧抿着唇,还是不说话。

诸葛亮:“小子斗胆,请教大人一个问题。”

刘表一抬下巴,示意他说。

诸葛亮缓慢道,“大人与袁本初,乃是伯仲之间。袁本初不敌张祯,大人未必不敌。”

刘表老脸又红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汉寿之事证明,他就是敌不过。

诸葛亮又道,“敢问大人高寿?”

刘表微怔,但还是道,“五十有三。”

不是在论大事么,怎地忽然说起他的岁数?

诸葛亮:“张祯今年十七,吕布今年未满三十。”

刘表等着他说下去,他却停住不说了,不由问道,“那又怎样?”

诸葛亮轻叹一声,“大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知诸位郎君,比之张祯、吕布如何?”

刘表瞪他半响,蓦然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诸葛玄忙给他递水,又叫丫环捶背揉胸,伺候着喝了药。

一番忙乱,刘表总算平静下来。

诸葛玄诚恳道歉,“景升兄,都是我管教不严,累你犯疾。孔明年幼无知,你莫与他计较。”

刘表像是老了几岁,疲倦地道,“有甚好计较?我还要谢他提醒。”

他有三个儿子,刘琦、刘琮、刘修。

比之张祯、吕布如何,那还用说么?

若说勇武,三个绑一块儿,也打不过一个吕布。

若说智谋,三个凑在一起,也不够张祯耍着玩儿。

女儿更不用提了,养在深闺,未经风雨,不通权谋。

他活着还好,他若死了,孩儿们就没了依靠。

到那时,就是张祯吕布为刀俎,他们为鱼肉。

而他已经五十三岁了,身体也不太好,能活五年十年,还能活二、三十年?

为儿女们计,万万不能将张祯、吕布得罪狠了。

这么想着,刘表看向诸葛亮,谨慎道,“孔明,可有教我?”

诸葛亮:“小子人微言轻,怎敢教大人?倒有一愚见。”

刘表:“快快说来!”

诸葛亮微微垂眸,“大人何不效仿袁本初?”

砰!

刘表大惊,手中的茶盏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才输了一局,这就要献荆州?!

不至于,远远不至于!

是了,诸葛亮一直是向着张祯、向着朝廷的!

否则也不会去劝说袁术。

诸葛玄也有些吃惊,来襄阳之前,他们商议的是劝刘表缴纳税赋,不要再与朝廷作对。

怎么就到效仿袁本初了?

孔明是不是太急了点?

刘表面色变幻,淡淡道,“胤谊,你去辽东,我本应远送。奈何病体难支,这便作别罢!”

当即叫人送来两份土仪,叔侄俩一人一份。

诸葛玄心知他有了芥蒂,也只能告辞。

诸葛亮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大人馈赠。大人无计之时,还盼记得小子今日之言!”

阿姐之后必定还有计谋,不将刘表逼到绝处不罢休。

他好心指路,奈何刘表不领情。

没关系,总有一日刘表会感谢他的。

刘表:“......慢走不送!”

一个祢衡,一个诸葛亮,都惹人厌恶!

冀州逢措为何被气得卒中,他似乎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