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父子的这场争执，并没有传出袁府。
但军中流言不止。
好多士卒乐呵呵地说，仗打不起来，等上头商议好了，就太平了。
袁尚亲自抓出几名说得最欢快、最大声的，斩首示众，方才吓唬住了众士卒。
至于私底下还有没有再传扬，那就不知道了。
各郡百姓也在传，可这范围更广，袁家实在管不了。
再加上之前的那些策反信，冀州上、中、下三层其实都有些乱。
袁绍看出来了，然而有心无力。
只能用三儿子的话安慰自己，打起来就好了，打起来，大家就会知道他抵抗吕布的意志有多坚定。
注意，是抵抗吕布，不是抵抗朝廷，他可没反！
将冀州让给张祯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
吕布也热切的盼望着来一场真正的交锋。
闲了这两年，他骨头都要松了。
上次打曹操不算，那只是牛刀小试。
而这也将是他打过最好打的仗。
麾下兵多将广，调度自如，又有利器在手，袁绍想不输都难。
中军、后军中的关羽、张飞、赵云、曹操、曹豹等人，都已各领一军，按他的命令奔往魏郡、清河郡，在黎阳、临清、阳平一线屯驻。
至于前军的张辽、孙策、马超等人，早已到达清河边。
只等关羽、张飞等赶到目的地，便可集结出击，攻破袁绍第一道防线，再强渡清河，直奔邺城。
中军大帐中，吕布摆弄着沙盘，忽然笑了。
张祯：“......大将军何故发笑？”
吕布：“我笑袁绍无胆无谋。”
张祯很捧场，“从何说起？”
吕布：“我若是他，必定率兵出冀州迎战，绝不龟缩于邺城。”
手指在沙盘上划过，指向一处，“此地，才是迎战我们最合适的地方！”
张祯瞳孔一缩，“官渡？！”
没错，就是官渡，赫赫有名的官渡之战的那个官渡。
大军来时经过，曹操还提供了渡河的舟船。
历史上，袁绍战胜公孙瓒之后，坐拥幽、冀、青、并四州，信心大增，率军南下，企图攻打曹操的大本营许昌。
两军便是在官渡决战。
袁绍兵力、财力、军械、粮草都占据明显优势，却被曹操击败，逃回冀州，郁郁而终。
曹操则是正式开始争霸之路，走上人生巅峰。
官渡，可以说是袁绍的伤心地，曹操的福泽地。
没想到啊，吕布竟也觉得那处适合大战。
这算是名将的先天直觉么？
吕布笑道，“黄河天险，袁绍竟不知用。”
又指向清河，“清水照比黄河，所差多矣！”
张祯：“......或许，他是担心彻底惹怒曹操。”
曹操现在虽然从征，却没出全部家底。
但袁绍要是出冀州到官渡，就侵入了曹操的势力范围，他岂能容忍。
吕布还是笑，“所以我说他无胆无谋。出我等不意，方是奇计。”
何况，战火烧到冀州，对冀州可没什么好处。
御敌于外才是上策。
若怒曹操什么的，应该反过来说，曹操从征惹怒了他，因此兴师讨伐。
张祯习惯性赞叹，“不是每个人，都如大将军这般大智大勇！”
吕布大乐，“哈哈！”
神悦的甜言蜜语，就像灵丹妙药，专门治他。
陈宫、贾诩、荀彧听不下去，互视一眼，走出中军大帐。
荀彧踌躇良久，隐讳地问陈宫和贾诩，“神悦与大将军说话，一直是这样？”
陈宫有些难为情，“偶尔。”
贾诩却坦然自若，“一直。”
荀彧：“......佩服，佩服！”
原来她就是这样哄吕布的。
哄得吕布服服帖帖。
又问道，“那名为沙盘的物件，也是神悦所制？”
陈宫捋须笑道，“正是。”
荀彧沉默片刻，叹道，“留侯当年，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神臂弓、三弓床弩、旱地雷、千里眼等等，以及这排兵布阵的沙盘，张良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也只有那样的人物，才能辅佐高祖开创大汉王朝。
张神悦得其真传，也必将惊艳史册。
他真的想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做到哪些事。
大帐内，张祯看着他们出去，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忽然感觉有些羞耻。
——怎么回事呀，以前她能面不改色地往死里夸吕布，也不用管有没有旁观者，现在怎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肯定是因为太熟的缘故。
还是当着荀彧的面，他此前可没见过。
哎，好想捂脸。
荀彧定然觉得她是个佞臣。
“神悦，怎么了？”
吕布关心地道。
他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连胳膊都没露，她脸红什么？
张祯：“......无事。”
只是感觉社死而已。
吕布：“夜来风凉，多穿件外袍。”
说着解下自己的大氅往她身上披。
张祯飞速闪开，“不用，不用！”
要是披了他那大氅，她都不敢想象陈宫等人会用什么目光看她。
吕布微笑，“你我之间，何需客气？”
张祯依然坚决推拒，“多谢大将军，我不是客气！”
我是不想丢脸。
正推让着，陈宫三人去而复返。
“大将军，张辽传信回来，关羽、张飞、曹操诸军已到清河，问何日出击！”
吕布精神一振，“传令张辽，大军预计十日后到清河。前军何日出击，由他自决！”
只要大军到时能渡河，哪日出击他都没有意见。
调关羽等人往前，就是为了扫清前方的障碍。
张辽深知他的习性，传信来问，主要也是问大军什么时候能到。
“诺！”
陈宫自去安排。
张祯也跟他出去，张辽的信来得这么快，定是长空送来的，她要去看一看。
古代行军，通讯是一大问题。
两头海东青也只能用于紧急状况。
当然了，主要是因为它们认识的人不多，目前为止，只认识张祯、吕布、张辽三个人。
会认识张辽，还是因为此前他留守长安，与海东青接触得多。
所以这次就让长空与他一道出发，偶尔送送紧急信件。
凌云则是留在中军，也只能往张辽那儿送信。
简而言之，这是一条双向固定线路。
想给刘备送信都不能。
“呖！”
长空在营帐顶上与凌云嬉戏，看见张祯，长啸一声猛扑下来。
张祯连忙举起胳膊。
幸好她想得周到，先往胳膊上套了皮筒。
长空落下来，也不会撒娇，小黑眼珠盯着张祯看。
“乖宝宝！”
张祯摸摸它的头，它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凌云看了会儿，也往下扑，但它们长大了许多，张祯托一头能难，两头是真不行。
“来我这儿！”
吕布也出来了，伸出胳膊。
凌云便落到他手臂上，也盯着他看。
吕布仔细端详，“神悦，凌云好似有些傻......”
话没说完，凌云展翅飞向一旁的树枝，顺便扇了吕布一翅膀。
“哈哈！”
这次轮到张祯笑了。
敢说她的凌云傻？活该！
“好啊，竟敢冒犯本将！”
吕布大失颜面，追着凌云到树下，跳起来想扯它。
荀彧双手笼在袖子里，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幕。
......这两个人，真能匡扶汉室？！
怎么感觉有点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