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骁霏的JU-52在太原亲贤机场降落,林怀粤和刘明仁都在银鹰航校等着他,不过两人脸色都很沉重。一看都在为西安的事揪着心。
回到房间,林怀粤把一封复写纸抄的电文递到他面前:“博涵,先看看这个吧。”
『汉青、虎成吾弟:现中央军大军压境,弟等与中央军一战势所难免,战端开启陕西境内必无安全之地,常氏之安危难以保全,则吾弟之罪名坐实。
百川(阎锡山字百川)甘冒风险,愿做东道,居中调停,请将常某人送至太原,待弟等与中央军一决雌雄后,欢迎弟等来太原,共商国事。』
一纸电文,把邢骁霏看得目瞪口呆。
我晕,两世人都不知道西安事变还有这一出,原来阎锡山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放下电文:“处长,这是哪一天的事啊?”
“12月17日老阎给张杨发的电文,想让他们把常委座送到太原。”
“到今日,已经整整六天了。”刘明仁笑笑:“这边管事的徐永昌,赵戴文老主席,绥远的傅作义,早几天前都飞西安了,就为张罗这个事情。和平解决。”
“那这个方案,南京知道吗?”
林怀粤点点头:“知道,还派了个人过来。”
“西安怎么答复呢?”
“没回电,但听说东北军不少人都赞成这么干。”刘明仁道:“说抓虎容易放虎难,老阎居中调停一下合适。”
林怀粤问:“博涵,这事你怎么看?”
邢骁霏毫不迟疑,便直言不讳道:“其实,山西这种解决办法也并没那么好,没有常委员长在,中央军有复仇讨逆的旗号,打起来顾忌更少。
且不说和东北军十七路军一起二十多万人拼成怎么样,光西安的老百姓得死伤损失多少。那才是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呢。我个人,是相当反对这种做法的。”
林怀粤和刘明仁对视一眼,也都是难掩心惊。
“肥仔,你分析得是有道理。”刘明仁道。
林怀粤沉吟道:“华之说过,还有一种方案,就是双方都撤出交战地带,渭南至潼关,都由晋绥军接管,我觉得,不失为一个和平解决之道。”
邢骁霏很果断地摇头:“我觉得,都成不了事。阎主任不是发了那个四乎电吗?”
“在四乎电之前先发这个,还有希望,但发了四乎电之后,张少帅对山西的态度一定是非常失望的,觉得老阎负了他,少帅是偏感性的人,一定不会让阎主任计划实现的。”
林怀粤没说话,背靠着椅子,一声叹息。
刘明仁道:“就是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了,十二天了,谁都疲惫不堪。”
肥仔嘿嘿一声干笑:“别担心,处长主任,只管静观其变,不出三天,必定能和平解决。”
林怀粤刘明仁只当邢骁霏在安慰他们,也不再啰嗦这事了,问他这几天在洛阳如何。
对处长主任,肥仔自然是毫无隐瞒,便从伙食一天一个大洋到遇上江涛,从四个大队大队长讲到误炸桂永清教导总队,从毛邦初到离开前一天遇上端纳戴笠一行人,讲了个和盘托出,水落石出。
刘明仁听完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江涛这小子,头脑确是灵活,能钻营,怎么又跑到南昌一大队了。”
林怀粤却道:“博涵,看来这毛副司令,对你颇有招揽之意啊,你怎么答复他的。”
“都是虚话。在洛阳,我的直观感受就是,毛邦初也好,哪怕周至柔也好,都不能做主给基金会生意,黑鹰鉄鹰金鹰都不行。”
邢骁霏微微一笑道:“主任,同盈洋行倒是可以和他们聊聊,有机会卖些小东西。处长,银鹰航校培育的飞行员,也有机会。”
“银鹰出来的飞行员都是自由的,最好的我当然推荐给黑鹰,其他的看老阎怎么定,咱们做不了主。”
“没空,光琢磨我们自己的飞机讨价还价跟单都折腾不过来,对了,还有那个师的订单。”
“行,当我没说,当我没说。”肥仔连忙举手投降。
这时一旁电话响了,林怀粤亲自接了电话:“喂,华之兄,对,博涵到了……嗯……嗯……嗯……”
电话讲了七八分钟,放下电话,林怀粤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博涵,还真让你说中了。”
刘明仁道:“怎么样?快,细点说。”
林怀粤苦笑:“西安大体决定“放常”,还专门搞了个放常设计委员会,委员会上讨论决定,要送到太原,但怕中央军报复,条件是晋绥军接手潼关,但张少帅看完亲自否定了。”
“为什么?”
“张少帅说,要山西做担保,根本不行。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自己能请神就能送神。我们不请客,更不请阎主任的客。抗日的事,我早和他谈过他也赞成支持,没想到事变爆发后,他来电问了好几个‘乎”字,
最后竟质问我“何以善其后”,满篇责备,毫无一点同情,出尔反尔。这样的人,绝不能同他共事。此种投机取巧的态度,我更决不叫他得逞。”
刘明仁跟不认识一样,上下打量了邢骁霏一眼,讶道:“真和你说的一样!你几时学得能掐会算?”
邢骁霏嘿嘿一笑道:
“这就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晚上,好容易等大忙人梁华之有了点时间,四个人找了个饭馆喝酒。
梁华之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明明酒量一般,却是连连主动举杯。
林怀粤按住,不叫他喝得太猛,道:“华之兄,上一回咱们就没喝成,今天你又打算早早把自己灌醉么?”
梁华之不认:“哪有,只是天冷,喝快点发热驱寒。”
刘明仁故意道:“华之兄,若是不想见我们三兄弟嘴脸,说一声便是,我们掉头就走。绝不烦你。”
“咳。”梁华之是实诚君子,被刘明仁逗得呛了,缓过来才摇头说:“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怀粤刘明仁一起问道。
肥仔咧嘴一乐,小声道:“华之兄是不是觉得,西安的事,山西本可处理得更好些,或更公正些,或更磊落些,对不对?”
梁华之愕然点了点头。
“华之兄,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邢骁霏诚心正意地道:
“西安的事从发生到一路演变下来,是历史的抉择,而且,也是最佳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