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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京的一路上,邢骁霏自觉坐在副驾驶位置,方便黄光锐一人坐在后座休息。
不管情况是怎么样,他们一大帮几百号人都是从广东空军过来的人,这个来源变不了。在很多事情上很多利益上,彼此还是有相通之处的,而所有广东空军这些人的首领,无疑就是他身后这位英俊潇洒的果军空军上校。黄光锐身上肩负之重,可想而知。
不过他也倒没怎么睡,还时不时和肥仔聊上两句。问他对航校未来的建议,听邢骁霏对南京的航空委员会基本一无所知,也开导了他几句。
航空委员会前身叫陆军部航空署,三年前,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果府将航空系统从陆军里独立出来。改叫航空委员会,归军事委员会直接管辖。建立了空军单独的管理指挥体系。
直属于航空委员会管辖的,包括有各空军部队、各地飞机场站、中央航空学校,以及各地的医院学校。
航空委员会设主任一人,中将级别。由常亲自担任。
副主任二人,少将级别。
委员会下设三厅一室:这可不是前世房地产楼盘的三室一厅。而是三个位高权重的厅级单位。三个厅分别管辖作战、人事、机务业务。厅长为上校或少将级;
厅下设处,处长为中校级;
处下分科办事,科长一般为少校级。
也就是这个级别和航校教授科孙科长类同,肥仔当初要是没有黄淑贞教路,贸贸然来这里的话,最好最好的情况能干个科长。
另外的那个室,名叫参事室,有参事三至四人,上校或中校级。胡汉贤就在这个参事室担任上校咨议。就像黄淑贞当初所预料的一样,安置到了一个好听的闲职。
南京和杭州距离还不到三百公里,路况也很好,黄光锐的副官车技熟练,开车没用五个小时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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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三个广东空军的旧人在南京玄武湖旁一个酒楼见面。
胡汉贤的脸胖了许多,一副韬光养晦的模样。见到邢骁霏很高兴,老远就非常热情地伸出手来。
邢骁霏没改顺口,依然用老称呼叫道,“胡校长好。”
胡汉贤微笑摇头:“现在我已经是胡参议了。他……”指指黄光锐道,“才是航校校长。”
“一个头衔而已,怎么叫都可以。我都有点干不下去啦。”黄光锐苦笑。面对知己前辈,也是毫无保留地道:“委员会这边有周至柔,航校那边有蒋坚忍。胡兄你在航委会是怎样处境,我在航校自然也是差不多境况。都是外行管内行,内行受气还得陪笑脸。”
大佬发牢骚,邢骁霏不敢瞎插嘴,但他多少也听阿星阿国他们吐槽过这位周至柔,这位名义上的空军一把手,也是某方面的顶尖人才。
他是陆军出身,能力平平,但善于交友,和同乡同学陈诚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后在土木系十八军里当师长。深得常凯申信任的陈诚知道常将要大力发展空军,三年前就给他出了主意,送他出国广泛考察欧美等国航空事业。
周至柔镀金回国后,便写了洋洋洒洒长达171页的《国防与航空》等书,随后便在陈诚的推荐下,一跃成为航校校长,又以陆军中将的身份进入了航空委员会,目前是主任委员。
就这种资历,在黄光锐胡汉贤他们这些海外归来既有文化又有见识,真真正正打过空战几十年经验的高手眼里,可不就是个纯粹的大外行,要能瞧得上眼,那才叫怪了。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既然来都来了,就慢慢适应,徐图进取吧。”胡汉贤端坐下来,状如泰山,安安稳稳地道:“你和丁纪徐不是也让骁霏搞了本教材出来嘛。别贪功,做点小事摆着,这样是最好不过。”
黄光锐点点头:“说到这本教材,我把博涵带来了,胡兄看看去到委员会那边,要怎么说比较妥当,也指点他一下。”
胡汉贤道,“博涵,航空委员会情况你了解多少。”
邢骁霏摇摇头:“路上听黄校长讲了委员会厅室名字构成,其他一概不知。”
“我这么跟你说吧,果府空军所有单位里,笕桥航校是委员长最爱去的地方,”胡汉贤沉吟片刻,慢慢分析道,“中央航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由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来亲任校长,这是很不寻常的,就如委员长之前亲任黄埔军校校长一样。可见他是非常在意笕桥航校的。他爱去航校,可以说是象征着一种激励一种精神。”
黄光锐点头道:“是,我当校长之后,委员长就亲自来过三次。”
“而航委会这边呢,名义上是常凯申自兼委员长,委员有周至柔、陈庆云、黄秉衡、毛邦初、曹保清五人,宋夫人担任的职务,是航空委员会的秘书长。
但实际上,委员长基本不怎么来。委员长平时不到会时,一切都由宋夫人代为行事。所以基本上,航委会就是宋夫人的地盘。”
邢骁霏一直心有疑问,对前辈也是大胆地提问道:“胡校长,既然这个秘书长实际上掌控着航委会,总管全局如此重要,那宋夫人又用什么名义当这个秘书长呢?”
胡汉贤笑笑:“自然是希望借助宋夫人留学背景和影响力,特别是希望能够得到美国的大力支持。能让华夏的航空事业能迅速发展,所以让一个毫无空军或军方背景的人担此重任,也是说得过去的。”
邢骁霏知道这是官样文章,也跟着笑了笑,没再往下问。
胡汉贤接着又道:“航委会三个厅,一共下辖五个处,其中最肥的缺是第五处,该处掌管航委会财务,凡对外购买飞机和一切航空器材的款项,均由该处经手,这些款项都是大笔的外汇,回扣和各种油水极大。
而该处处长王家骧是宋夫人留美的同学,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宋夫人平时对王极为信任,王家骧亦是有恃无恐,明目张胆地贪污金钱。委员会里,多数人都对王家骧侧目而视,但由于宋夫人对王的袒护,谁都是怒而不敢言。”
邢骁霏现在已今非昔比,听完胡校长这几句话,心里对航委会的格局已经有了个大概认识。如果说常凯申经常去笕桥,代表着一种精神上的号召与激励,那宋夫人在航委会,则是代表着一种确定的实际利益。
财权,才是航委会真正的大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