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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飞了一次之后,第二天就跑来跟我说要辞职,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棒的,他想跟着你。我没批准。硬把他留下了。”周宝衡拿手指了指齐乐桓。
“前几天,林怀粤和刘明仁都给我提过,想要他,待遇给得比我这高不少,也让我给一口回绝了。邢少校,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不肯放他走了吧?”
邢骁霏点点头:“能猜到一些,大概是外面风大雨大,韶关厂里冬暖夏凉。”
“对,外面就像一条河,你永远都在漩涡里,离开这个漩涡,很快又会进入另一个漩涡,随着水面浮沉。”周厂长很平静地道:
“做飞机制造,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比较专心去做自己的。不用过多理会外面的风云变幻,因为你知道,只要做出来好的东西,总归还是有用的。”
“周厂长,您说的这一点我非常赞同。”邢骁霏真心诚意地道。
周宝衡没有丝毫自满自得之色,而是继续用很平和的态度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想做事也能做事的人,还有江涛,你也是无线电专才。来韶关厂,我相信你们都有用武之地。”
邢骁霏和江涛互相看了一眼。邢骁霏拱手谢道:“谢谢周厂长的抬举和看重。我俩非常感谢。”
周宝衡笑道:“哈哈,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你们现在就答应我,而是说接下来,要是你们在外面遇上不顺了,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建议,来韶关修理厂,我在这里虚席以待。”
“我会的!”邢骁霏认真点头答应。
“谢谢周厂长,我一定记得您的建议。”江涛也表了态,随即苦笑道:“周厂长,听了您的话,我怎么觉得接下来十中队要遇到不小的挫折啊。”
“哈哈,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周宝衡笑道。“我不太了解那些外面的事,难得相聚,不说那个,我还是多和你们聊聊韶关厂吧,好给你俩加深点印象。”
邢骁霏兴致勃勃地应道:“好啊,周厂长,我还真的想了解多点。我一直就不太明白,为什么韶关厂要叫修理厂,难道不是华夏最大的飞机制造厂吗?”
“不叫制造厂叫修理厂,是不容易惹人注意,尤其是南京注意。对外面,东山厂叫皮革厂,韶关厂叫修理厂,一个意思。”
周宝衡笑道:“还有广州人叫飞机厂,一般说的是东山厂,韶关厂是个新厂。陈总司令当政后,对老厂条件不太满意,在他扶持下,两年前(1934年)韶关厂才建起来的。
“那当时为什么要选在韶关?”邢骁霏又问。
“这里通铁路,也有现成的机场,设施不错。试飞条件也很好。
城南机场原本就是临江的一大片沙滩,又地处浈武两江交汇,要是飞机试飞时出现故障,飞机可以利用韶关江多江面宽的条件,水上迫降。等于有一水一陆两个机场。”
“明白了,”邢骁霏犹豫了片刻,没有贸贸然掏出蚊式的设计图,而是换了个方式问道。
“周厂长,布伦海姆您也看过,以韶关厂的现有条件来说,要仿制布伦海姆这种单翼双发中型轰炸机难度大吗?”
……
两人都是对飞机充满热爱的人,围绕这个话题,立刻就很热烈地讨论起来,说到这个,一直没说话的齐乐桓也积极地加入进来。
短暂而高效的一番讨论,暂时的结论是要想仿造这个大家伙,对华夏薄弱的工业底子来说,实在有点过于艰难了。
通过讨论,邢骁霏倒更坚定了自己的初衷,还是只有蚊式的木质飞机路子,更合适华夏的现实。
韶关厂有陈济棠大力扶持,厂房设计参照当时美国最新飞机制造厂的原模样,光基建费就花了35万港元。又有周宝衡这样精干的管理者,人才云集,建设了两年半,已经是华夏最大最好的制造厂了,但还是很难造中大型飞机。
机身机翼机尾都用合金材料,这个对华夏工业要求太过奢侈了。即便到了韶关厂这样,有寇蒂斯同款流水线,金工、白铁、机身、机翼、热铸、装配、水电等几乎全套制造车间,五百员工,还是做不到。
所以,机身必须要用木头才行!
……
这顿饭除了江涛之外,其他三个人无疑都聊得很愉快,意犹未尽的感觉。周宝衡送邢骁霏回机场,三人还又到布伦海姆旁现场讨论了一番。
回到宿舍的邢骁霏拿出早揉得皱皱巴巴的自制蚊式三视图,一边看一边想怎么修改。除了发动机,其他的地方能不用金属就不用。
要是能像霍克三这样拿着真机仿制就好了!可惜前世大名鼎鼎的蚊式,此时连原型机都还遥遥无期呢,目前也许还不过是一个idea,存在于某位设计师大脑的某一个角落中。
看着看着,邢骁霏就这样不知不觉睡着了。
……
翌日,做完操练的邢骁霏伸了个懒腰,正看见天边有一粒白点朝机场方向飞来,随着白点越来越近,露出他早已熟悉的复兴号轮廓。
邢骁霏也收住朝布伦海姆奔跑的脚步,放弃升空作战的念头,朝着陆基点走去。心想:“这是谭耀祖?还是刘主任?”
驾驶舱打开,出现了刘明仁儒雅帅气的面孔。身手矫健地沿着扶梯下来。
“队长,怎么才回去两天就回来啦。太想我们了吧。”江涛也迎过来。
刘主任却没接茬,把皮盔朝他手里随意一扔,简单说了一句:“有任务!第十中队全体,马上在通讯室集合。”
邢骁霏汗毛一下就立起来,要是他没猜错的话,主任说的任务,一定就是林夫人给他提前透露的,袭击上海!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见血的飞行任务!
日本军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