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坼垂着眸子看他,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一丝上个世界的影子,指尖忍不住拂过他的眉眼。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嘟囔着说,“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嘛……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灰飞烟灭……”
周坼凑近吻了他,余晖下的梧桐树下,白衬衫的青年发梢浮动,眼眸里承载着的都是稀碎的温柔。
她只是一个人站着,清瘦的似一株劲竹,钟随安的身影只在人前显现了不到两秒又消失了。
比之前还要懵的状态,但他又好像比之前都更清醒,眸子里化开的涟漪平静了下来。
他问:“你喜欢我吗?”
他盯着看了两秒又低头说:“算了,你还是别喜欢我了。”
他再怎么样,也是一只鬼,人和鬼怎么能在一起呢,他在她身边只会影响她的寿命。
从古至今,都是将身边有鬼这种情况当做是一种不幸的事情。
是啊,阴阳两隔。
这怎么看都不会是一桩幸事。
“喜欢。”怕他没听清,又重复地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她会喜欢他,也一直这么喜欢他。
他们相互陪伴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一次又一次的无比亲密,她当然是喜欢他的。
钟随安呆呆地看着她,眼泪不知道什么掉了下来。
最后只扁着嘴窝在她的颈窝,委屈地说:“可是我死了。”
他吸了吸气,抽噎地说:“我都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认识我。”
“要是……要是你早点认识我,我就不会死了……”
“你……你怎么现在……才说喜欢我……”
“你讨厌死了……”
他还是醉了,晕乎乎的说着就睡着了过去。
“神经病。”
路过一个大爷鄙夷地看了一眼周坼,摇摇头走了。
他大老远就看见这丫头一路上举止怪异,肢体动作抽搐,跟中邪了似的。
神经病。
“……”
“噗……”九岁笑完立马捂住嘴,躲进小黑屋,一气呵成。
周坼还是打车回去了,这么一段路,要是某只鬼忽然又醒了过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钟随安在家里养了几天,周坼也几乎待在家里陪他。
他的状态没什么好转的征兆,她在资料库里找的那些资料,因为那个酒摊老板的一张纸条一语道破。
那些资料对他不适用。
因为他是生魂,不是鬼。
离体的生魂游荡了这么久,竟然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虚弱,已经是少见。
但是毕竟是生魂,再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临的就是魂飞魄散,找不到轮回投胎之路了。
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回记忆。
周坼带着他回忆了不少事情,但是最关键的总是还差那么一点。
今天北科玄的人就要下来了,她还是回研究院了一趟,所以今天的回忆任务就暂时搁置。
不过,某个说过,再也不去研究院的鬼,此时又记吃不记打地毅然决然跟着她去。
“那你别离我太远就好了啊!”
周坼:“……”
某鬼睁大眼睛,拔高声量:“你不愿意?!”
周坼微微地叹了口气,把他压回去继续编头发。
“别乱动。”
他这头发又长长了些,以前没发现,他还有饱腹感和味觉,原来是因为生魂的原因。
他每天被问着以前的事情,脑袋都疼死了,还不能出去看看嘛。
钟随安其实是想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神秘继承人长什么样。
太熟悉了,或许……他会认识自己也说不定。
但是一直到几乎快散场了,也没有见到那个钟随。
邵文成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明明是过来谈合作的,他们南科玄的继承人都在等着,他们北科玄的竟然直接连面子工程都不做了。
游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穿着一身和周坼如出一辙的白衬衫,有着七八分周坼待人的神韵。
“钟随先生身体不适么,不会是南科玄的茶水有什么不干净的人动过手脚吧。”
对面僵了僵,还是低头说道:“游先生说笑,大家喝了都没事,怎么会有人动过手脚呢。”
他们也是心中暗骂钟随那死小子,是他自己非要和南科玄合作,现在又搞幺蛾子不来,弄得双方都不高兴。
让他还得给一个高中生低头。
游岑笑意不减,先站起了身,“那就是钟先生对这场合作无意了,既然不是诚心,我们南科玄就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旁边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表现出了对游岑的绝对服从性。
北科玄的人一下子急了,下意识地看向周坼,“周教授您看这,别让游小友再胡闹了,这可是两个研究院合作的大事。”
所有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半秒,悄悄地看向周坼。
游岑毕竟年纪还小,才刚上高一,管不住事,所以大部分事情是周坼在经手,包括这一次北科玄的合作也是指定了周坼必须在场。
大多数都默认了研究院实权是掌控在周坼手里的,觉得游岑就是一个傀儡。
这话一挑开,说不定会引起内讧。
至少,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周坼挽着手袖,莫名地抬头看,才发现他们都看着自己。
“继承人说话没听到吗。”她淡淡地说着,“指望着我给你们发工资吗。”
其他人翻了个白眼,牙酸的收拾东西带着游岑走人了。
虽然游岑小,还无父无母,但是耐不住游岑正统继承人身份。
这个身份才是从上面领到一大笔遗产和拿到国家继续发工资的证明。
没办法,国际特殊管理局在全球范围内都是稀少人群,特别是在刚开始的那段时期,就已经有人把这一套规矩定了下来。
国家收编时的唯一条件就是认可这些规矩。
所以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是受国家管控,但实际的核心继承人还是搞的血脉继承那一套。
考虑到这种特殊人才对国家的重要性,国家乃至国际上都承认了这样的继承法。
这也就是每个管理局或研究院对继承人重视的原因。
游岑也是周坼一手培养出来的,对于篡位什么的,至少周坼至今没什么想法。
游岑是相信的,其他人的贸然猜疑罢了。
但这次北科玄钟随没到场,无疑是在打游岑的脸,给自己抬了辈分。
他们甩脸子走人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抱歉,来晚了。”
正当所有人都要走了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