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的想法跟不上你们年轻人,只是你们这番激进只会适得其反。”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戚忘,又很快就移开了。
戚忘毕竟是他的学生,这个行事方法一看就是戚忘的习惯和思维,错不了。
虽然他不明白戚忘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这件事情,但是作为最后的忠告也只是劝他不要太过于激进。
凡事都要有回圜的余地,莫要将自己逼上绝路。
“孤有分寸。”
温太傅一瞥,不言语了,反正也拗不过他们,他言尽于此,要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了。
“随你们吧,老朽还有事就不招待了。”温太傅摆摆手往后院走去,几个学生正好拿着书简围上来。
这态度估计就是默认的意思了,本来不用亲自来,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温太傅也能把这些法子送到宫里去,当面聊着几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只是沈坼找了个借口带戚忘出来罢了。
这里戚忘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在科举之时也是一直待在这里一直备考,估计有不一样的回忆,沈坼带他出来散散心。
隔窗看过去能看到几个四五岁的小童在温书,身上的衣裳虽然破旧但是穿的还算暖和,稚嫩的手已经能能将书上的字都写下来了,严寒酷冬也没有丝毫嫌累。
“你以前也这般么。”沈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靠的更近了些圈住他的腰身,将下巴压在他的肩头上,随意地问着。
“我那般小时,并没有看书的资格。”戚忘垂了垂眸,掩住了眸底复杂的情绪。
差点忘了,戚忘这个大反派标配着一个悲惨的童年,再加上天煞孤星的命格,也难为先皇还敢这么重用他。
沈坼并没有过度地去同情他,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文竹现在这般就很厉害。”
只需要去肯定他就好了,太多的同情有时候和重新撕开陈年旧伤没有区别。
戚忘沉默下来,然后扭头主动吻上了沈坼,是一种更奇怪的心动的感觉,随心而动也就这么做了。
“不带我去看看吗。”沈坼贴的很近,两个人因为刚才那个莫名的吻好像变得更亲近,空气中好像都有点黏着了。
戚忘偏过头去,从夹缝的寒风中好像得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在那种浑身是她的领域中得到一丝喘息,他才应答着说,“好……”
说到底这里没有什么好能看的地方,只是灌注了一些戚忘的特殊回忆,那是他的过去,沈坼让他带着自己去找到他的过去。
窗外和门后房梁上,还有房瓦上传来细小的走动声,窸窣之间又好像被风雪声还是学子们细小的翻书声掩盖过去了。
这一次换了一批新的暗卫,还算警醒一些,在各个角落里都时刻警惕着,沈坼只是稍微这么抬了下眼角朝着声响发出的地方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了。
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温太傅是不舍得将钱花在这些地方的,所以这里大致上还与戚忘求学科考那时别无二致。
只可惜,心境并不一样了。
沈坼和戚忘蹲坐在后院一座小假山的后面,这里有大片的竹林和别的灌木挡着,偏僻而安静。
但是显然这个位置不是很大,两个人挤在这个位置上还是有些拥挤了,戚忘紧靠着沈坼,指尖抚摸着假山上那个熟悉的位置,当初雕刻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不少,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句话:
愿尔忘却旧尘,品性如文竹,文泽天下,竹秀不莠。
沈坼也是注意到了这行字,没想到他的名字有这么一个由来,只是后面的那个署名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
但是如此深刻的这么一句话,他必定是刻了一遍又一遍的,那个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戚忘从来没有提过。
沈坼沉默地看着那行字,等着他想说的时候。
半晌了他才开口,“那是我老师给我起的名字。”
“我以前没有名字,我不知道父母,只是生下来就被抛弃了,所有人都嫌弃我是个天煞孤星,是个老和尚施了几碗粥让我活了下来。”
他顿了顿,慢慢地靠到了沈坼的肩上,继续说:“老和尚已经是大限将至,我没几岁之时被赶了出去,于是就在各个地方行乞,惹到了知县的孩子被打的狠了,那些人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到了乱葬岗。”
“然后我从乱葬岗里爬了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夹杂着树叶和风雪的寒气,显得这话似乎有些阴冷。
沈坼毫不怀疑,戚忘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是想要去做什么,但是显然,他遇到了另一个还算善良的人。
那个他嘴里的老师,收留了他,教他习字念书,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老师将他拜托给了温太傅就没有过踪影了,兴许是死了,但是戚忘没有多说了。
这个位置实在是逼仄又十分寒冷,沈坼牵着他回去了。
所以他这样推行女子的地位,兴许是有一大半受那个老师的影响。
沈坼将汤婆子塞进他的手里,再握住他的手一块暖,无声的宽慰。
但是戚忘最近总是很顺从,安静的像是什么都要依着她似的。
因为要置办过年的一些物品,礼部总是很忙,那些个东西到处过目,乱的很,那个从边疆回来的小少年总是往礼部捣乱,要加上一些礼制什么的。
礼部的人惹不起他,只能跑到沈坼跟前去诉苦。
沈坼索性就将那个乱七八糟的后宫给解散了,本来就是丞相他们的胡闹之举,眼下这些人出了她的后宫,明明就可以去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在这浪费是属实不该。
沈坼刚处理了事情回去,就看到戚忘在看桌上的奏折。
那奏折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那个地方的奏折全是弹劾戚忘,希望沈坼处死戚忘的一些发言。
她是拿出来想要处理掉的,只是最近忙忘了,就放在这里了,没想到凑巧被戚忘看见了。
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估计是碰到后掉下来的,不然戚忘不会主动去看的。
戚忘看见她来,也放下了,眸子里似乎没什么情绪,只是坐在椅子上顺势圈住了沈坼的腰,贴着她。
“别在意他们。”
“我没事。”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一下子戚忘又默了下来。
“我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