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台阶前她还是开了口,“霍将军,白薇汤比独参汤更适合老夫人。”
夜晚起了风,声音很轻,霍砚胥只听见她唤他。
“什么?”他一步跨出去就到了人跟前。
男人突然靠近,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可她正踩在台阶边缘。
整个人向后栽倒,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抓到了一只手。
触感不好,上面都是磨出来的茧子。
其实,准确的来说是霍砚胥抓住了她。
这里面真的有骨头吗?
触感软滑,让人忍不住想要摩挲……
他稍稍拽了一下,不过,他高估了对方的体重,低估了自己的力气——
女孩的身体直直撞在了他怀里。
——疼。
鼻子一酸,眼睛更红了。
像是一团棉花砸在铁门上。
那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方一触即离……
“霍将军?霍将军——”
“嗯?”霍砚胥愣了会儿神。
云姝苡举起两人还抓在一块儿的手。
——他给忘了。
“白薇汤效果更好。”云姝苡离开前又说了一遍。
她没让采薇在这里等,路她已认得,没道理让她在外干候着。
松云阁。
采薇看到她赶紧迎出来,另一个不知道哪去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碍。”
云姝苡找到白色小瓷瓶,倒出两枚吃掉。
脱了鞋子窝在床边躺下。
采薇打了盆热水回来。
床上的人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眉心微微拧着。
她湿了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脸和手,把被子盖好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
翌日清晨,空中弥漫着水汽。
竹叶上汇聚了几滴露珠,日出的阳光撒下一片婆娑的竹影,交织在一起。
松云阁紧挨着一片郁郁青青的竹林,穿过竹林便是苍擎居。
玄衣墨发,身形刚健宛若骄阳,手上的刀挥动间快如光影,带着无上的气势和霸道,力量似有千钧之势,刀风凌厉、呼呼作响,在猛烈地踢甩之间,竹叶翻飞似蝶。
一个时辰后,他收了刀。
“将军,马公公来了,前头叫您过去接旨。”说话的是霍砚胥的侍从双禄。
“让他们等着。”
出了一身汗,霍砚胥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
又接过双德手上的汗巾,随意抹了两把。
待身上的热意褪去,霍砚胥这才去了前院。
府里的人基本都在前厅,当然,除了云姝苡,她不是霍家人,接圣旨这事和她没关系。
放眼整个京都,能让圣旨等着的也就霍家三爷了。
马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五殿下还在襁褓时,他就跟着伺候了,没人比他更清楚皇上和霍砚胥之间的感情有多亲厚,可以说上上下下整个朝野,霍将军是皇上最信任之人。
“奴才见过霍将军,霍将军请接旨——”
除却霍老夫人和霍砚胥,其他人都跪下接旨,这是皇帝特许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车骑将军霍砚胥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臣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
霍砚胥不耐烦了,这是写了多少屁话?马公公那小细嗓,听得他眉头紧锁。
“别念了。”
他拿过来看到最后。
加封北衙卫尉,统领玄羽卫右骑营,玄羽卫是负责保卫京师、宿卫皇宫的禁军。
霍砚胥嘴角扯了扯,这是生怕他跑了,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他娘和太后的手笔。
他原本就计划暂时留在京城,杨勇的踪迹终于有了眉目,当年赤陵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杨叔与他父亲的感情亲如兄弟,怎么可能会是大金安插的奸细——
用过早膳后,霍砚胥去了趟皇宫,出宫前,他转脚进了太医院。
…
霍砚胥回府后直奔静慈堂。
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大丫鬟兰芝正端着煎好的药往里走。
看到来人,忙欠身行礼,头低垂着,脸上泛起红晕。
老夫人一直都有意让霍将军纳了她。
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兰芝看着男人伟岸的身影,眼里尽是仰慕。
霍砚胥进了内室撂下药方,夺了丫鬟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药汤晃荡着落了几滴在桌面上。
“按这个方子重新煎。”
霍老夫人纳闷他又折腾些什么,拿起药方。
顶上写的正是白薇汤。
“你不信孙府医,反倒信个小姑娘?”
霍砚胥嗤笑一声,“哪个给招进府的庸医,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我刚从庄太医那回来。”
“这么说,云姑娘的方子才是对的?小小年纪还真是了不得,”霍堇容一边逗弄着圆宝一边说道,“娘,我看不如让云姑娘帮您调理调理身子。”
霍青临这时也进了屋子,“祖母,您可不要小瞧了她,姝苡她父亲就是郎中,她平日里不是看医书,就是同草药打交道,她在他们那可是被称为小神医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还真把霍老夫人说动了。
关键还是人看着靠谱,是个性子沉稳的。
霍堇容听着侄子骄傲的语气,忍不住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姑娘是你家的,瞧把你得意的。”
说实话,她觉得云姑娘配自家侄儿委屈了,在她眼里,家世不家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的样貌品性,毕竟她才在这婚姻大事上吃了亏,若是正妻倒也没什么,可就不说她娘,就是娄家那边也不能答应。
霍老夫人慈爱地笑了笑,“我们临儿长大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行及冠礼,届时祖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至于云姑娘,祖母随你的意,可不要学你爹,孤家寡人一个,净不让人省心!”
她没注意到霍青临脸上僵了一瞬。
他心里一直在逃避这件事,他知道无论是祖母还是外祖母那边,想让婠婠做他的正妻简直难如登天。
一旁的霍砚胥蹙眉睨了眼他的好大儿。
这小子明明跟他说的是两人已定亲,定亲是要明媒正娶的。
“你出来。”霍砚胥沉着脸叫他。
“定亲的事为什么不说?”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门外,霍砚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父亲,我会说的,可您也知道,祖母她重视门第,我想等她们再相处一段时间,祖母这边还好说话。”霍青临垂首道,头上那股威压带着震慑力,他从小就不敢直视对方。
“别人我管不着,霍青临,你要是敢学那浪荡子作风,花言巧语、出尔反尔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真是个窝囊玩意!
娶个媳妇还瞻前顾后的。
能有人看上他真不容易,好好的一姑娘,眼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