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悄悄凑到黛玉耳畔,小声问道:“我们真的不用告诉老祖宗吗?”
“你可别多事,现在一动不如一静。”黛玉按住迎春的肩膀,生怕她冲动行事,做了无用功。
看着迎春疑惑的表情,黛玉指着下面正窃窃私语的仆妇,解释道:“你看那些人,哪个是能管住自己嘴的?老祖宗早晚会知道的,你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事情的确是这个道理,但迎春依然有些忧心:“宝玉不会被贾政打死吧!”
黛玉嗤笑一声,示意迎春看王夫人。她此刻正像护小鸡仔一般,护着宝玉。
“你看看这架势,她会让贾政动手,打她的宝贝疙瘩吗?”
黛玉和迎春在屋顶上聊得热火朝天,屋内的气氛却已紧张到了极点。
王夫人昏厥了过去,软软地瘫倒在周瑞家的身上;智能儿则躲在秦钟身后,瑟缩着不敢冒头,大气都不敢喘。
倒是秦钟,表现得相当镇定,完全没有被长辈捉在当场的尴尬和羞愧。
贾政气着直哆嗦,突然间他竟然笑了起来:“秦公子,你父亲的病情如何了?”
秦钟不卑不亢地向贾政行了礼,回答道:“多谢叔爷爷关心,我父亲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起不来。我姨娘每日都在旁伺候着,也脱不开身。”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他秦家只有秦钟一人当家作主,与薛蟠的情况颇为相似。
这让贾政也感到一阵头疼,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报官,那是万万不能的。说起来,他儿子贾宝玉才是那个被叫来的、最无辜的人。
可偏偏事情发生在贾家的外书房,贾政作为长辈也难辞其咎;而罪魁祸首秦钟,偏偏已经把长辈气得病倒,家中能做主的只剩下他自己。想要他家长辈回去惩罚他,都不可能。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贾政突然想起一人。他转向一旁,吩咐王夫人的丫鬟道:“你现在去东府找蓉大奶奶,告诉她,她弟弟在这边闯了祸,让她立刻过来一趟。”
小丫鬟点头应是,匆匆离去。
这一切黛玉自然也听到了,她招来白芍,低声叮嘱几句,让她从花园里绕路,将外书房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秦可卿,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贾政也太鸡贼了,请人过来也不先说明是什么事情。这不是搞突然袭击,欺负人吗!”迎春对秦可卿的观感也不错,为她感到不平。
黛玉却不以为意,继续嗑瓜子:“无妨,有我在,不会让秦姐姐吃亏的。”
迎春听了黛玉的话,心里的不满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也跟着黛玉一起嗑起了瓜子。
东府一来一回得不少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在场的人也没闲着,纷纷入座。
没过多久,王夫人就被周瑞家的掐醒,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了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眼中隐隐闪烁着怒火。
智能儿感受到她那如刀般,仿佛刮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又向秦钟身边缩了缩。
这时,薛姨妈和薛宝钗赶到了。
在来的路上,薛宝钗就已经套出了小丫鬟的话,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薛姨妈一听,当时腿就软了,差点没跪在花园里。幸好薛宝钗及时扶住了她,不过两人还是踉跄了一下,站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神。
其实她们也是在拖延时间,暗中商量对策。
薛宝钗扶着薛姨妈走进房间。她皱着眉头,对薛蟠说道:“大哥,这样衣冠不整的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去里间整理一下!”
薛蟠虽然平日里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模样,但对这个妹妹颇为忌惮,闻言乖乖地进了里间。
薛宝钗此刻可以说是气势全开:她不卑不亢地向王夫人和贾政行礼,然后开口说道:“我哥哥的确是胡闹了些,但这次毕竟是在外院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今日你们来得这样齐,这样迅速,让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我哥哥头一回和几位小公子胡闹,就被姨夫姨妈抓了个正着?”
黛玉丢下手上的瓜子壳,给薛宝钗点了个赞:“瞧瞧,这宝姐姐就是双商在线。要不是她的辈分,比贾政和王夫人矮一辈,她的气势说不得还能与他们一较高下!”
迎春忍不住眉尾上扬,有些诧异地问道:“咦,我还以为你讨厌她呢!”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黛玉不在意地从腰间的小挎包里摸出一把瓜子,“我只是不想和她这样的人打交道,心眼子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套路进去了,累得慌!”
迎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手从黛玉手里抢去一半的瓜子,说道:“你还是少吃点!就算不掉下去,落在屋顶上也不好啊!”
黛玉把手里的瓜子都塞给迎春,从小挎包里又掏出一把,笑嘻嘻道:“怕什么,丢在屋顶上,等什么时候下场雨,不就都冲下去了!”
里间,薛蟠听到薛宝钗的话,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似的,大声嚷嚷道:“就是啊!我那些小跟班们都等在门外候着呢,有谁能去通风报信!我看啊,小爷我就是被你们贾家的人给算计了!”
贾政正想发作,就听薛宝钗呵斥一声:“在姨夫姨妈面前,你是谁的小爷!”
说完,她又微微一笑,替薛蟠向贾政和王夫人赔礼:“我哥哥在家素来做主惯了,这次被人算计,又一时心急,才说错了话。你们两位长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贾政没有直接回答薛宝钗,而是问薛姨妈道:“薛家,如今是由这两个小辈当家作主了吗?”
薛姨妈见自家儿子闺女并未吃亏,便点了点头,将这事认了下来。她这样的反应,让贾政既气愤又无奈。
贾政原本打算刺激一下薛姨妈,让她出面处理此事。没想到她竟然就坡下驴,直接认下了。他气得直喘粗气,看向王夫人,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这个当姐姐的,难道就不管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