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都有点愣神,仿佛她不是在家住了一个多月,而是回到了刚入贾府的时候。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之前在贾家的事也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外孙女不委屈。当时是我气昏了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一走了之。说起来,倒是外孙女太任性了!”
贾母慈爱地拍了拍黛玉的后背:“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外祖母向你保证!”
“嗯!”黛玉面上看起来感激涕零,但在心里并没有当真。
贾母松开黛玉,指着其他人笑道:“你看你这些姐姐妹妹们,都盼着你回来呢!”
迎春半开玩笑地嗔怪黛玉:“是啊,我看你回了自家府上,乐不思蜀了吧!”
哈哈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荣禧堂一扫之前的沉闷,再次恢复了欢声笑语。
就在黛玉准备回梨香院的时候,薛宝钗才闻讯匆匆赶来。她在贾母处略坐了坐,便告辞去追林黛玉了。
薛宝钗一路小跑过来,终于在黛玉进梨香院之前,追上几人的身影。
她的额头上沁出了一抹薄汗,身上穿着的还是迎春借给她的衣服。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会误认为,薛家依然还是囊中羞涩。
她有些局促地看向三春,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有些话想同林妹妹单独谈谈,不知道姐姐妹妹们能不能行个方便?”
迎春下意识看向黛玉,见她微微点头,并没有一丝反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迎春拉着探春和惜春先行进入了梨香院,给黛玉和薛宝钗留下私下说话的空间。
黛玉示意薛宝钗,两人朝西边的东西夹道走去。而丫鬟们隔着几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走了一段路后,薛宝钗先沉不住气,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黛玉微微一笑:“你若是想说,自然会说的;若不愿,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薛宝钗被黛玉的回答噎了一下,脸颊变得有些绯红。
黛玉保持微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薛宝钗,等待她的下文。
薛宝钗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然后问道:“你为何要买我家的庄子?是不是就是为了羞辱我?”
黛玉有些意外:“你来找我,就想问这个?买卖田地,价钱合适,手上有钱,就买了,很奇怪吗?这只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交易,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故意针对你似的。”
薛宝钗再次被黛玉的话噎住,脸颊上的绯红慢慢散开,连眼眶都微微泛红。她带着一丝怒气问道:“为什么梨香院明明在荣国府的最外围,却没有被偷?”
“所以你这是迁怒啊。”黛玉冷冷地笑了笑,看向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的院子与你姨妈、我二舅妈的院子,只有几步之遥,她们也没被偷;更何况我外祖母的私库,里面的好东西数都数不过来,她的院子也同样安然无恙。为什么你就非要揪着我的梨香院不放呢?”
黛玉的话让薛宝钗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紧咬着下唇,不肯承认自己的问题。
黛玉又幽幽地说道:“与其在这里无端猜测,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行为。”
薛宝钗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死死盯着黛玉:“所以这事就是你干的!”
黛玉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点不淑女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说的笑话可真有趣儿!”
薛宝钗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正当她打算换一种策略,套黛玉话时,却听黛玉又开口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明明就是懒得搭理你,为什么你总觉得我对你有恶意呢?”
虽然黛玉并不怕冷,但她也不想陪着薛宝钗在外面挨冻。更何况,她也有话想对薛宝钗说清楚。
她不等薛宝钗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时间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就算是圣上,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我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所以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上。”
薛宝钗的眼睛通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所以,这就是你对我怀有恶意的原因?”
“瞧,我还对你做什么带着恶意的事,你就认定了,我对你有恶意。”黛玉颇有些无奈,说着还向后退了一步,离丫鬟们更近一些,双手一摊,做出无辜的样子,“我可没动你分毫,别摆出一副我欺负你的样子。
薛家姐姐,你我说起来,也算不上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不过是因为同在贾府这个院子里,才有了些许交集。那么,我将我的表姐妹们看得比你重,有什么问题呢?难道一定要和你亲如姐妹,才不算是对你有恶意?
我只是贾府的表小姐,也不会有别的什么身份。与你薛家的筹谋或是野心,没有任何瓜葛。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这样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不放?”
薛宝钗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反驳道:“你乱说什么!根本没有这样的事!”
黛玉呵呵笑了两声:“这府里的聪明人不少,不是你一句胡说,没有证据便能推脱的。而且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
“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宝钗感觉面前这个比自己小的姑娘有些可怕,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着点外强中干。
见她接连否认,又说不到重点上去,黛玉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缓缓走向蓝蕊她们,边走边说道:“无论是你的打算,还是薛夫人的计划,我都不是你们的假想敌。与其在我身上白费力气,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打听打听采选的时间和细节。”
直到黛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梨香院的大门后,薛宝钗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追到院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还用门闩栓上了,院内隐约传来黛玉和三春的欢笑声。
只是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那笑声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嘲笑她一切的努力,在别人眼中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