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意外。
他说他想把精力全力用在研究AI上,不想在找伴侣这种琐事上浪费时间。说觉得我四年不怎么说话,事少话少挺好的,还是同行,很般配,要我当他女朋友,或者干脆省略这一步,直接结婚好了。还认真跟我分析一篇ScI文章,讨论女性卵子质量最好的年龄段在哪个区间。他认为我跟他一样,有着至高的科学理想,生一个完美后代是必须要规划的,然后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医学精子质量检测报告给我看。
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but I'm lesbian.”
这兄弟懵了。
然后他给他妹说了可能,他妹跑来追我了。
我真的醉。
这一家科学达人我有点头大。
但莉莉安娜是个挺好的金发女孩。很内敛,沉静,喜欢科研。
这种性格的人在美国中学时代通常都要被校园霸凌,她很沉稳,想来内心是强大稳定的。
我没见她对任何事情有情绪起伏过。
甚至我直接告诉她我接受不了性,有严重抑郁症,她也oKoK的回答我。
还随口说我们可以交往看看,不行可以做朋友啊,说她和她哥都特喜欢我写的一篇论文。
我哭笑不得。
其实学校里的人都很奇怪,很好,对我来说不会有攻击性。
我也想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想跟人交流,做朋友也可以。
答应跟她交往。
莉莉是个特别礼貌有教养的女生,她比我高许多,可能是人种原因,她对我很好。特爱研究一些亚洲人的生活习性,总整的我好像活在了80年代电视剧里的感觉。
她知道我有抑郁症,会带我去爬山跑步,做些有益身体健康的事。握手也是那种不带半点暧昧性质的帮助。我接受度很高。
我们还一起去了科切拉看音乐节。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活动。
说有中国人演出,很高兴邀请我。
我也高兴。
但我很快晕倒在了现场。
还是窒息休克。
林穆在科切拉上控场唱跳。
我还看到了徐帆。
天旋地转的时候,好像是这两个人一起奔向我。
醒来的时候是林穆在我床边坐着,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黑眼圈很重。
我喉咙控制不住发出难听鬼叫声。
后来护士给我打了镇定,我才晕过去。
再后来我睁开眼就瞎了。
诊断是心里障碍引起的失明。
我不知道叫谁。
就叫,“莉莉,莉莉……”眼角一直在淌泪。
我说我想回学校,她没吭声,攥住了我的手,哑了嗓音,说,“yep.”
我闭上了眼睛,眼泪流干了。
我大概有段时间要当盲人了。
但好在AI技术发展得很好,我可以听AI读文献,然后口述论文。
莉莉开头几天一直在陪我,她不怎么说话,一直很少言。
我就笑着给她说,我不知道哪天可能就变聋子了,有话赶紧说。
她还是埋头吃着她的薯条和沙拉。
我喜欢咀嚼食物的声音。
我特爱吃蛋糕。
美国的糖分对国人普遍都太齁了,但对我好像刚刚好。我真的很喜欢吃甜。吃甜就会开心。
通常我在下午听三个小时文献,就要吃一个黑森林蛋糕,我爱巧克力和杏仁的味道。
但通常都是莉莉给我买的。
她哥也来看过我。
我这种情况,申研究生要出问题了。
但好在跟教授据理力争,表示我就是瞎了也能把工作处理好,工程方面可以外包给其它工科专业的学生做。我在大模型运算方面比其他人想法更超前,拿了好几篇正在写的文章给教授,他才同意了我的研究生名额。
总之这个过程是鏖战。我跟大姐轻飘飘发了一句,“姐,我保研了,最近忙,过段时间再联系。”
莉莉让AI给我念大姐回的话。
“好,苗~姐等你有空。”
其实我不想她在言语里把姿态变低,该是她从小管着我的。可是我只能装逼。
哈哈……
莉莉给我宿舍装了盲人扶手,到处都是,卫生间里也是。还给学校打了报告,开了好几轮学生管理委员会。
其实没必要,因为我总会适应一个人走在马路上。
莉莉也有自己的学业,但她经常来给我送蛋糕,陪我散步。她嗓子好像一直感冒,是哑的。
我们的距离一直都是隔着一段的。
我有一天来姨妈,家里没卫生巾了,我不想用美国的卫生棉条,就在马桶上干坐了一天。
想到总有人来我宿舍的。
来的不是志愿同学,是莉莉。她不知道为什么嘶哑哭了,好像。
她后来给我买了很多卫生巾在柜子里。我还挺震惊的。
美国的卫生巾都很厚,不像国内的。但她买的这种还挺薄的。
但她忘帮我买蛋糕了,我有点焦虑发作,只能吃药。
其实这些都不正常,因为我没给她钱。美国连吃饭都要AA。
但我们竟然这样过到了我读博士。
她真是个有毅力的姑娘。
身上有一种雨后草尖上冰露的味道,我挺喜欢闻的。
但我还没有复明。
竟渐渐有了一种要失聪的感觉。
我知道我压力不能太大了,不然800亿要我两个姐姐怎么还呀。
我会听音乐,冰疗。
有一天在浴缸里浸水,莉莉发现了,把我愤怒捞出来,凶戾喝斥,她以为我要自杀。才不可能呢。
但那一天我莫名失聪了。
*
第二天才恢复。
我谁都没告诉。
但莉莉又变沉默了,基本上不说话。
还爱给我带小蛋糕。
她身上的味道变了。还是那种香水味,但是好像更加厚重,灼热了。
我没有办法起床,好像又严重了,浑身失力。
二姐给我打电话,叫我回来。说爸爸出来了,团聚一下。
我说忙,回不去,打了300万回去。
我一直在参加AI竞赛,给大公司做模型,攒了很多钱,到账就给我大姐打。她都拿去还钱了,每次都给我说给谁谁谁还了多少钱,事无巨细。
我二姐听说我忙不回去,就特生气,说我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我毕竟是她们养大的嘛,她虽然不管我,但对我的心理跟对小琪其实差不了太多。她虽然老骂我,但基本上都是宣泄情绪。我知道她在外头不好过,她不会真把我卖给谁,她总要上去跟人撕架的。
她很想让我们一家团聚。
我一急就反应更重了,肢体化,动不了。
又一直在医院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