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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觉得奇怪,早上的报纸怎么不是那孩子送的,后来才知道他昨晚喝多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便一觉睡到了快中午,也是不知道节制啊……好在有少爷看着小飞,这小子才没有喝醉酒的时候,老仆才能每次都很放心了。”

齐书记特地中午便来此的目的,一个是为了给晚上再来的时候营造一种自然,再个便是探一探这些人对张汪洋的口风。

老罗和老李并没有把秦雨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张汪洋,齐书记也就暂时没法知道这里面的细节了。

不过,与其直接面对古月,先从两个小姐嘴里套点东西出来更方便。

于是,在齐书记的嘘寒问暖旁敲侧击中,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古家二女一点也没隐瞒。

秦雨涵可不知道齐书记的真实身份,全当是一个长辈在关心晚辈所以毫不在意。

“都吃完了吧?够不够,不够的话下午哦多带点来?”

其实对于几个小丫头而言,要把每天送来的餐食都吃完是一种很艰难的事情,因为她们已经到了自认为需要控制饮食的年纪,可惜,家里长辈们一个比一个能吃,所以她们定下的饭量那是相当可观,尤其是秦雨涵,真不敢提意见只能硬撑。

赶忙抢着去洗碗同时表示自己吃的好饱了,不过齐书记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两位小姐愿意体验一下生活这是好事,不过我还在这里嘛,自然就带回去了,晚上见。”

说白了,齐书记是为了让自己多待一会铺设的借口,因为古月觉得既然二女自告奋勇要来照顾人,就得学会自己处理各种事情,除了准备饭菜以外,那就都可以交给她们做了,自然也包括洗碗。

所以前几次送饭来的人都是留下饭菜后直接回去,但齐书记的目的是拖住古月,所以他不能走。

至于为什么,他主要是想进一步判断“藏锋”同志所安排的接头里面,到底有没有古月的事情。

殊不知,其实小五依旧没有碰到古月的人,而他也如同答应陈敬文那般守口如瓶,完全没有对秦海等人透露任何细节。

几个当哥哥的虽然觉得这小弟神神秘秘,不过信誉二字他们还是很支持的,一个唾沫一颗钉。

这让小五十分感动,也坚定了他一定要好好完成“好汉”给与的任务,且不能在抗日同道面前给少爷丢人。

所以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很细致。

陈敬文给了他两个地点,一个是藏着那件重要物品的地方,一个是接头的目的地。

在陈敬文的提醒下,小五最好是趁着夜色行事,不然容易被旁人瞧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这点,小五拍胸脯说自己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并且特地向陈敬文展示了一下他的一身黑衣和那面具。

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从头到脚的漆黑一片,陈敬文都有些莫名的佩服,这个“老大”的心思是真缜密,不过他也觉察到,恰恰是这样才说明这些人只会在夜深人静出没,不然这种装束就是插标卖首。

需要如此谨慎,这个“老大”到底可能有多么受人关注,也就可见一斑了。

现在还是下午,小五一身寻常打扮,只是带了帽子并且压低帽檐,他需要首先去看一看两个现场的具体方位和实际地形,用他们曾经的行话而言,就是“踩点”。

藏着重要物品的地方,与其说是去“取”,倒不如说是“偷”更合适。

因为这个地方恰恰是“秦时明月”古玩店。

听老罗提起过,这里是他们的联络点,而小五又自称飞贼,陈敬文便有了第一步设计,那就是让这个自称“前飞贼”的“抗日义士”去组织的联络点“偷”一件东西,这样小五就有可能被同志们给提前抓住。

只是这样的准确信息,陈敬文不可能留在报纸上的,因为他无法断定外面的局势,万一情报有所泄露,可是会连累到其他同志的安全。

不得已,他也只能设计一种有可能的“瓮中捉鳖”,虽然一厢情愿居多,不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看起来会很像“重要物品”。

而且,正因为他不是自己,所以去拿自己的东西容易被怀疑,这里就必须要用上“飞贼”的看家本领才不容易被人发现,这种说辞对小五而言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同时,陈敬文特定把“重要物品”说成一个古董砚台,因为这样可以“藏木于林”。

不过,陈敬文是真没料到,小五“太专业”了,他竟然还要去“踩点”,而且不仅去了接头地,也去了“秦时明月”,这人以前绝对不是小偷小摸的层次,江洋大盗估计都算贬低他了!

看着小五一脸严肃地再次保证完成任务随即离开,陈敬文的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为了抗战大业,自然多少谨慎都不为过。

可是,万一这小五真的表里如一呢?事后该怎么去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才能不让一个如此积极投身抗日的有为青年心灰意冷?

陈敬文自嘲一笑,他感慨自己一定是老师当久了有些职业病。

不曾想,他的这步棋却引起了意外的连锁。

小五有自己的方式泯然众人,而他的谨小慎微可不只是跟秦海等人学的,还有古月的教诲。

“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要带着你们抗日,更要带着你们活着!”

在古月这句话的熏陶下,小五时刻认为,抗日固然重要,但是活下去才能更长久地抗日,也能看到胜利的那天到来!

所以平日里,他们兄弟几个很少到处张扬,钻出下水道的时候也有专门的隐蔽出口,这些出口就在古月安排好的据点附近,比如“且听风吟”,这样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掩人耳目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之所以要做到这么彻底的隐藏,主要是因为他们五个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而且是被“处决”过的。

万一真有人瞧见死刑犯“诈尸”,可就不好了。

一路上,小五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路线,他首先要做的不是到达目的地,而是确保自己没有任何尾巴,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却也对他而言习以为常。

百般纠结之后,小五来到了“秦时明月”古玩店附近,这是一个人流不少的商业街,但是更多古色古香的店铺,多半都是前人传下来的,和现代化建筑区别很大。

这样的商业区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一个铺子都是独自几层小楼,而每一座楼之间或多或少都可能有背街小巷。

这样的地形对于掩人耳目而言十分有利,不过同样适用于蹲守和埋伏。

小五没有冒进,他认为“好汉”之所以会把重要物品藏在这里,可不仅仅是因为“藏木于林”,更重要的一点应该是这有足够的安全保障。

这个古玩店他听说过,正是这两天和少爷牵连不断的秦雨涵姑娘的父亲所开的。

这些消息虽然并未在报纸上刊登,但是小五自己有留意过秦雨涵这个名字,尤其是齐小飞对他提到过少爷在那女子中学时的情形。

不曾想这里面居然还有很可能是共党需要的重要物品,小五不禁感慨世事难料。

不过,就在他围着“秦时明月”外围转了三圈之后,他觉察到了不对劲。

那就是每一条可以通到古玩店大门的小路上,都有若干男人在那不知道干嘛,有的是在抽烟,有的是在靠着墙闭目养神。

最让人警惕的一点,是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古玩店的方向。

小五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又为何会在这里,但是自己都已经走了三圈了,这些人依旧没挪过地方,很显然,他们是不打算动一动了。

“特务盯梢?这个地方暴露了吗?为什么呢?”

小五不敢自专,他没有做出任何进一步冒险的举动,而是重新回到了地牢里。

一个危险的信号萦绕心头,小五的内心十分纠葛,因为他意识到有那么一种可能,这个“秦时明月”古玩店其实是给自己设下的陷阱!

小五无法压抑自己的悲愤,因为少爷明明对这个“好汉”无比宽宏和信任,自己又一直推心置腹,到头来竟然是这种结果?!

在他怒目相视之下,陈敬文感到十分莫名,“这是遇到事了?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抓而且逃了吧?他不是就去踩了个点么?!”

“‘好汉’,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你能不能摸着良心对我说最后一句实话,你让我去‘秦时明月’古玩店,是不是因为那里有人等着抓我!”

“额……”陈敬文一时语塞,无比尴尬,他在心里嘀咕着,“老罗你们也太不靠谱了吧?!既然动手了,怎么让人给跑了呢?这让我如何是好?”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让我太失望了!你辜负了老大的信任,你践踏了我的崇敬!这一切都是你演的苦肉计对吧?你这个狗特务!”

小五越来越激动,在他心里,陈敬文已经被打上了耻辱标识,因为这人心存不轨!

“等,等等……”

“我不会再听你一个字,你个这汉奸走狗大骗子!”

心中一落千丈让小五实在没法冷静,可他就要转身跑掉的时候陈敬文使出全身的力气喝住了他,“你给我站住!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我还在你们手里呢,我要是汉奸走狗,我是有多大公无私啊,真能舍生忘死啊?!”

陈敬文的咆哮起到了效果,小五迟疑了,他转念一想,这也的确是事实,如果真是苦肉计,对付自己这几个人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而这人如果真是特务,他难道真不怕死么?汉奸要是不怕死,还当什么汉奸?!

“你把话说明白了,到底刚刚看到了什么?古玩店你去了之后有人要抓你?”

小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确没有完全摒弃对陈敬文的怀疑,“我去古玩店外围转了三圈,发现有几伙男的三两成群,什么也不做就待在背街小巷里猫着,但是他们的目光都锁定在古玩店的方向,很显然,这些人就是在盯梢,这些难道不是你的人么?”

“还真有特务?据点暴露了?没道理啊,老罗在报纸上明明说自己受伤但是没大碍,凭什么就把据点给暴露了?”陈敬文十分无语,他扶额沉思,同时用手示意小五给他一个思考的时间。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小五根本就是在演戏,他依旧在试探自己,只是从一个“好说话”的角色转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受害者。

这种可能性大么?未必没有,不过这人的表情状态和之前完全一致,他依旧“表里如一”,该生气时是真生气。

另一种,就是联络点真的被特务给盯上了,可惜问题出在哪一时半会没法判断,自己这处境之下能做的实在有限。

无奈之下,陈敬文只能选择循循善诱。

“小五,我知道你现在有种被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如果换做是我,我也肯定如此,不过越是这样,你越应该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特务,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就在那茶楼里的呢?要知道,是你们抓了我,不是我抓了你对吧?就算你一定要说,我事先知道你们在那,所以是特地引诱你们抓我,既然都知道你们在那了,干嘛不直接抓了你们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绕来绕去让陈敬文自己都无语,不过他也算经验之谈,一个怒火中烧的人,最容易失去的便是思考能力,而要让这样的人重归冷静,关靠劝导是没用的,还得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去思考。

“可是……你自己刚刚都心虚了,你敢说不是特地让我去古玩店的?”

小五现在有点像赌气的孩子,不过在陈敬文看来,每个学生无论长幼,可不都是孩子么?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事实上让你去古玩店拿东西是假,但是让你去接头才是主要目的。

可我的目的既然是让你去接头,又怎么会让你在古玩店被人埋伏呢?再说了,我被你们抓来两天多了吧?我凭什么可以安排外面的人埋伏你?进来之前就安排好了?我又凭什么认为你会听我的话呢?如果一切都能如我所料,我又何必让自己身陷囹圄呢?”

陈敬文已经绞尽脑汁,之前的小五是“太好说话”了,现在又成了另一个极端,这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而且如果外面真的有特务盯着“秦时明月”古玩店,就说明自己的同志们存在暴露的风险,现在需要他急迫的事情也就多了一件。

“小五!你听我说!”见到小五依旧犹疑不定,陈敬文只能下定决心再赌一把,“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我那些朋友很可能就有危险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小五明白?小五不明白!他不断纠结,“你刚刚还说让我去古玩店是假的,既然如此,那古玩店和你应该没关系吧?怎么那里被人盯梢,又牵连到你朋友了呢?如果那个店子是你朋友的,你干嘛又要我去偷里面的东西再转交给另外的人?!你这人说话能有一句是真的么?!”

陈敬文也清楚,自己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不过他不后悔,因为这个意外让他察觉到了危险。

纵然只有一丝可能,也不能让自己的同志们置身于危险之中,在自己被困在这里的时间里,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甚至很可能就是和古月牵连进去的事件有关,只是他完全不知道秦雨涵的存在,所以至始至终没有把这个事件和“秦时明月”古玩店联系起来,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有口难辨了。

“我知道,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不过我希望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你去接头地,见到人后你回来了,我就把更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行吗?而你过去后,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你们知道的那些消息告诉他们,当然包括古玩店被人盯梢的事情,同时,你找一个叫老罗的人对暗号,你对他说‘善刀而藏’,等你把他告诉你的答案带回来给我就成了。”

“对暗号?你不告诉我那人该回答什么,反倒是带回来给你?你……还是不信我……”

“对不起,我们是有纪律的……”

看着小五那悲愤交加的落寞,陈敬文终于说了一句“我们”,脸上全是歉意,不过他依旧不得松懈。

“好吧,只要你真的是为了抗日,我是不是被信任其实无所谓的,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其实就是一个狗特务死汉奸,我会把你尸体扒光然后挂在‘万象乾坤’的招牌上!”

这应该是小五能想到最严厉的后果了,换来了陈敬文的苦笑。

“我又跑不掉,对吧?

还有,注意安全。”

“不用你提醒。”

这一次,小五可没有之前如同出任务般亢奋,心中全是怨怼,不过他已经冷静下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他愿意去赌一把,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秦海等人听清楚小五的咆哮之后,都没法给他一个建议,只是说了句“哥哥们陪你。”

“不,我只能自己去。

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老大和咱们的抗日大业就拜托各位哥哥了!”

陈敬文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一向谨小慎微的他,这一次不得不接二连三地豪赌,实在有些违背自己的原则,不过他始终明白,“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