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卡片,是我外公给你的?”
邹赛个头比晁亮略高一些,虽然看这卡片时微微低着头,晁亮还是能从他眼角的颤动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转瞬即逝的颤动之后,邹赛迅速恢复成稀松平常的样子,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微不可察的变化。
“对啊,周老只说让我遇到困难可以打开,可是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用,这也不像银行卡啊。”晁亮说的是实话,这副天真懵懂的模样却是带了些伪装。
透明的卡片上什么字样也没有,波罗海世界可没有无名银行,邹赛当然也知道这不是什么银行卡,他沉声静气,两个人各揣着各自的心眼子:
“额,我也没见过这张卡,是不是外公的什么私人收藏。”
晁亮收回那张卡,拿在手里翻了个面,打量一番,摸了摸下巴:
“也有可能,个人收藏的话,值钱么?”
“哈哈哈,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怎么跟掉钱眼子里了一样,不是银行卡就是值不值钱的。”
邹赛平日里一贯不苟言笑,独独晁亮的一举一动他都能让他有别样的情绪,见他满脑子都是钱的样子情不自禁打趣了他两句,还在晁亮肩膀上宽慰似的轻拍了两下,钱这种东西对邹赛来说的确从来不足以形成困扰
这一打趣可不要紧,要紧的是正中晁亮的下怀。
晁亮的关注度顿时从周老送的礼物上移开,抓紧这个话茬:
“确实见底了。”
“嗯?什么见底?”
“钱包。”
邹赛不能想象晁亮竟然也会有钱包见底的一天,按照他的理解,晁亮这生意是只赚不赔的交易才对,一时之间陷入语塞,同时脑子里还在想着外公送给晁亮的那张透明卡片。他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接什么话,安慰人的技能他暂时还没有完全点亮。
见邹赛不搭话,晁亮索性主动伸出橄榄枝:
“你上次不是说也想试试吗?”
晁亮竟然主动招揽生意,这更加出乎邹赛的意料。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本来来之前就有些犹豫,执管长让自己不要再关注,外公又让自己来,而如果问问内心更加纠结犹豫,三方力量拉锯战之后邹赛还是选择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个邀请竟真的别有所图。
邹赛不怕他图钱,而是怕他图自己的缴销属性,这橄榄枝自己还没想好是否要接。
执管长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畔:
【要做人,别做宠物】
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希望自己接受,还是拒绝?邹赛心里暂时没有答案,只得迂回着回避:
“你在亿言上发的帖子还没有删,应该不缺客人啊。”
“说到这个,这不是正要感谢你,被你一眼看出来了嘿嘿。”晁亮尴尬地用指尖挠了挠太阳穴,“就是为了感谢你不删之恩,我才特地愿意跟你做这个交易的!本来我都下定决心再也不接单了,管他什么缴销属性我再也不管了,你是特例。”
邹赛鄙夷地看了他一样,像是在嘲笑他为了生计口不择言。
“真是为了感谢你之前的帮助!”晁亮再次强调,生怕自己显得别有用心。只可惜邹赛完全不接招:
“我可没帮你什么,至于缴销属性,我还得再想想。
有时候感情过于充沛是一种麻烦,亿言曾经做过问卷调查,有超过70%以上的人希望可以阉割自己过于泛滥的感情和被感情支配的情绪;而理性却是一骑绝尘的高风评,很多人终其一生就是为了修炼一个理性客观的自我。
某种程度上,感性是小孩子的代名词,而理性是成熟的代名词。既然我从出生就已经走到了别人追求的终点,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退化到感性共情的那个阶段。”
这番话听着刺耳极了,毫不客气,甚至有些极端主义,考虑到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极端的部分,晁亮没有反驳,他也无从反驳,因为邹赛所描述的一些观点,几乎与自己不谋而合。
即使这样,晁亮还是迎难而上:“你帮我进医院了,的确帮了我。至于感性共鸣也好,绝对的客观理性也好,关键的不是你是不是这样或那样的人,关键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可能等你下次想恢复缴销属性时我已经销声匿迹了。”
晁亮没有做过生意,谈起生意来拙劣又蹩脚,邹赛完全不接招,这一席话邹赛听进去了,依然没有改变主意,只是笑了:
“销声匿迹?亿言会有找不到的人吗?如果你实在缺钱,我可以帮你留意,介绍给有需要的人。我还没有签保密协议,介绍应该也不违规吧?”
为了让邹赛感觉到温情,特地办的小活动,他是毫无兴趣;自己试图拉近关系,也是碰了一鼻子灰,晁亮看着邹赛离开自己端着杯子和点心走进大堂人群中的助理身边,情不自禁苦笑了起来。
这场活动除了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其他的部分还算成功。新老朋友齐聚一堂,玩玩游戏,吃吃点心,真就像一场普通的店庆活动一样。
邹赛只停留了一个时辰,和晁亮浅浅聊了几句便急匆匆地带着助理又离开了,晁亮没有挽留,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他将周老送自己的礼物又重新细心地收了起来,回想到刚刚邹赛一闪而过的奇怪神色,有些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礼物究竟是何用处。
直到傍晚时分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散去,晁亮才想起来,诶?桑杞呢?她今天没来吗?
想做邹赛的生意,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们俩共有的公益基金筹钱,还是应该跟桑杞聊聊自己的计划。
晁亮的目光在屋内搜索,并没有发现桑杞的身影。
“是出去透透气了吗?”
他不太确信地也从店里抽身出来,站在店门口左右张望,真的在穿越一条马路的对面公园门口看到了那个瘦小的人影。因为已经入夜,桑杞轮廓模糊,只有不远处路边黄色的路灯微微在她身上投射下一点光亮,依稀看见她原本还站着,随后又寻了一个半米高的路边花坛边坐了下来。
既然坐都坐了下来,应该是短时间内不准备再回店里,晁亮毫不犹豫地也同样穿过马路,朝着她走了过去。店里灯火通明,珀珊公园则浸泡在一片游人散去的昏暗中,桑杞远远瞧见一个人,背后的光给他的周身箍上一片柔亮,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怎么出来了?”桑杞依然坐着,等晁亮近到可以听见她声音的距离开口问道。
晁亮站在她面前,阴影覆盖了桑杞,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桑杞一眼,没有嘲笑的语气,只是笑盈盈地说:“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而且,你这是穿的个啥啊?
桑杞看了看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搭配,镶着铆钉的皮衣里是一件缝着亮片的长衬衫,衬衫一直拖到大腿,而外套却局促地缩在上面。下半身更是荒谬离谱的浅蓝色紧身细口牛仔裤,配着一双干净但老土松糕编织鞋,脸上浮现出惨淡的苦笑。
“呵呵——”
就两个字,难看,再多两个字,难看至极。
活像是一个乡下的黄毛小妹进城被拐进了歌舞厅,然后突然要去面试当礼仪小姐一样,整个人身上混乱得无法落眼,每一处穿搭都极其用力。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晁亮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桑杞身上有好多的缺失属性,其中有一个时尚审美,还被缴销着呢!
他扑哧地笑出声来,从刚刚被邹赛拒绝的苦闷里霎时走了出来:
“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道完歉又忍不住继续大笑,怎么也停不下来,要知道刚刚的咖啡店里,别说是邹赛带来的貌若天仙的助理,任何一个人都是衣冠整整的样子,要么是特地打扮过,要么是平日里就很精致。
怎么忘记了桑杞肯定也会想打扮自己这一茬。平日里,她万年不变的卫衣还算正常,可一旦想要认真穿搭,越努力越不幸,就是桑杞的代名词。
这不,如此的灾难形象,她只能躲到这个地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