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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雨来得迅猛,直到傍晚,大雨也不见丝毫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用过晚饭后,江母将二人留下过夜。眼看雨势没有减小的打算,二人也不再推脱。

晚饭过后,江小路总缠着谢枝给他讲故事,这七年谢枝去的地方多,看的东西多了,讲起故事来颇有茶馆里说书先生那味儿。

江小路听得津津有味,但总也无法全神贯注——只因温时良也在。

温夫子是沙溪镇的书塾里最严厉的夫子了,课上有人稍走神都能立马被他揪出来,不认真听讲者轻则背诗文,重则打手心。若是有人在课上捣乱,温夫子就会让他们扎马步,双手各提着半桶水直到放堂,临了还要问人课上讲了什么,答不出来的话第二天就要早早地来到学堂清扫。

温夫子的苛刻是连西街头的混子刘二麻都害怕的程度。

沙溪镇的村民说温夫子曾经在京都教导过太子殿下,那可是顶顶金贵的人物,江小路发散思维想,温夫子对待太子也这么严厉吗?

谢枝在慢慢地讲着她在海上被风浪卷到孤岛的事,“……起初我们以为孤岛人迹罕至,只有我们二人,谁知在第三天,忽然有人带着弓箭刀叉围住了我们的营帐……”

江小路偷偷抬眼瞥了一眼温时良,在他注意到他之前又立马转过头。

冷厉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背,江小路惊出了一脊背的冷汗,突然打断道:“谢,谢姐姐,我突然有些困了,”他捂嘴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像是真的十分困乏,“明日,明日我再来听。我去睡了,你和温夫子好好休息!”说着,他逃窜似的跑出了房间。

谢枝叫他跑慢些,江小路大喊着回答谢姐姐好梦。

谢枝失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呢?”在一旁静默许久的温时良忽然问道。

“啊?什么?”谢枝不明所以。

温时良道:“你和慧尘大师是怎么逃出来的?”

夜深了,昏黄的煤油灯打在谢枝脸上,照出她眼下的淡青,她拨动了下煤油灯里的灯芯,缓缓道:“那些人并非坏人,只是我们误闯入了他们的地界,他们紧张便防卫而已。说开了之后,他们的首领还邀请我们在他的家中住下。”

温时良眼里的担忧散了些,盯着昏暗烛光下谢枝的侧脸看了片刻,站起身,边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棉被和席子铺在地上,一边道:“夜深了,歇息吧。”

见着他忙里忙外的模样,谢枝忽而想起她和温时良第二次见面的场景,只是屋外大雨如注,没有如那夜的烟火盛景。

她想起了那一屋子的书,便问他还有没有回京都的打算。

温时良不答反问,“你接下来是要回燕渡关吗?”谢家一家就驻守在燕渡关。

谢枝点了下头,“如今是仲秋,我稍微快些,也许还能在腊月年节之前见到阿兄他们。”

温时良铺床的动作一顿,他转头看向谢枝,问:“你之前是从哪来到陌州的?”没等谢枝回答,他又加了一句,“是怎么来的?”

“……从大夏…走来的。”谢枝十分汗颜。

慧尘大师被大夏国主留下为大王子治病,那时她病已大好,断然没有再留下的打算,所以她在大夏和慧尘分别。

大夏距离大衍不算太远,两国中间也只隔了个小国。只是她身上盘缠少得可怜,光是过关通行就花了她大半的钱,怕后面连买干粮的钱都不够,她便一路省吃俭用走着过来,有时运气好能搭上个牛车不至于在野外过夜……

而且她和慧尘大师一起求医的那几年,由于囊中羞涩,也常常是以步行为主。是以并未觉得有什么。

只不过她身体比她以为的差多了,原本计划只走半年的路程硬生生让她走了将近一年。所以等她到大衍国界处时,边境的居民那会儿还在激烈讨论温时良辞官的事。

温时良脸色微变,“为何你不递信给我们?那般远的路程,你竟是走着来的……”

“那会儿四处战乱,沿路的驿馆压根不能用,况且是送到大衍的信,没一个人敢接。”谢枝被质问得有些委屈。

她中途是想过要联系他们的,没成想她找的那个信差竟是个骗子,不仅骗了她许多银子,还没有将信送到。

温时良一怔,倒是他忽略了这个问题。

“抱歉,”他方才有些情急,语气不免严厉了些。

谢枝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她知道他只是担心她。

煤油灯被吹灭,二人一人躺在床上,一人睡在地上。黑暗中,除了轻缓的呼吸声,便再也没有其他。

屋外的雨声激烈却十分有规律,秋夜的凉意让谢枝裹紧了微微有些潮意的被子,身体捂出的热也一路升上了头脸,她病的多便也知道自己这是着了凉,可能还有些低热。

榻边地上的温时良静悄悄的,谢枝猜想他可能睡了,便打消了起身吃药的念头,心想被子裹严实一些明日也就好了。

可她半夜烧的愈发重了,呼吸声也沉重起来,催醒了浅眠的温时良。

温时良轻声叫了句生生,没人答应。他听着那鼻塞的声音皱起了眉,自作主张地靠近床伸出了手,床帐被他推开一个口子,他的手准确地落在谢枝滚烫的额头上。

霎时间他睁大了眼,后怕涌上心头,不再顾及什么男女有别的俗规,他掀开床帐一遍遍叫着谢枝,直到将人叫醒迷迷糊糊地问他做什么,见着她睁眼,他才悄然放下心中那块巨石。

“生生,你病了……”

谢枝抽出被中的手搭在额上,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嘶哑,“大概是吧……有些冷……”

温时良抱起床上还残有余温的棉被盖在谢枝身上,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江伯母问问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两床棉被压的谢枝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总归是比刚才四处漏风发冷的样子好多了。她叫住温时良,说:“我那儿有,在个绿色小瓶子里。”

温时良去找,翻出谢枝所说的绿色圆口瓶,他拿过来,谢枝接过往手心倒了个圆圆的小黑豆就扔进口中一咽。

“慧尘大师担心我独自一人行路,在我临行前专门采了药草给我做了这许多的药丸。”谢枝道:“包袱里还有许多的,治风寒的,降暑气的……各种都有。”

温时良从桌上倒了杯水给谢枝,看着她喝下,他问起了睡前他一直没敢问的话,“江上影呢?你也还是要去寻他的,对吗?”

谢枝握着水杯的手微颤,低头垂眸,道:“……应当是的。”

话落,黑暗中的两方都静默了一瞬。

温时良率先打破了这结冰似的凝固气氛,“我送你去吧。”

谢枝微微错愕地抬眼看向温时良,黑暗中温时良的眼睛亮的惊人。

“不久前圣上出兵助大夏平息战乱,大夏国主十分感激,便派使臣到京都面见圣上,说是等再过几月,大夏国主会亲自进京答谢大衍国君。”温时良静静道:“国主访国乃是大事,届时谢家,漠北那边都会领诏回到京都。我们一路从陌州上京,时机正好。”

“多谢你告知我这些。”顿了顿,谢枝又道:“温时良,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温时良拿过谢枝手中的水杯放到桌上,他坐在桌旁,看着床幔遮掩下谢枝不甚清晰的身影,片刻他垂下眼,掩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他哑声问了句,“生生,若你一开始遇见的是江上影,你还会来找我吗?”

深夜里屋外的雨似乎停了。

分外寂静的屋内他的心口震如擂鼓。

“会。”

在震的全身发麻的心跳声中,他听到谢枝的回答。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浊气,才乍然发现他竟一直屏息等着谢枝的回答,他鼻尖抽动着大力吸进新鲜的空气,直到胸间平缓,他才释然的笑着答道:“这就足够了。”

有她的这句“会”,便足够他沥尽肝胆,为她奔走一生了,即使没有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