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影,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谢枝勉力撑扶着青年,但奈何青年身形比她大上许多,又重,此刻全身脱力地压在她身上,没走几步她便有些撑不住了。
她问的话没人回答。
搀着江上影腰间都手心也是一片粘腻。
谢枝心下微沉,她又拖着人走了几步。江上影似乎是伤重昏过去了,但垂在身侧的手仍旧紧握着浸满血的长剑,即使是谢枝想要抽出都抽不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任由他握着。
走动之际,剑尖擦在地上带起一阵刺啦声,让寂静无比的林间都变得有些吵闹,除了让人有这动静会将杀手引来的担忧之外,其余反倒让这趟逃亡不太孤独。
两人绕着林间走了一会儿,片刻后,在沉沉昏色中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隐蔽的山洞。
她扶着人静立在原地,静听周围的风声。
少顷,谢枝才将人扶进了洞内。
安置好昏迷的江上影后,谢枝又返回将一路二人留下的痕迹给清除,又给洞口做了些遮蔽物,觉得差不多了,谢枝才回到洞中。
洞内漆黑昏暗,谢枝在自己身上翻了许久,最后才在江上影身上找到一个火折子。寻了些干柴枯叶,搭好围边的石子,才打开火折子燃起火。
洞内一亮,谢枝才发现江上影受了多重的伤。
在那十五个双手剑杀手被江上影击杀之后,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了一批杀手,人数少说也有二十。
许是那时江上影伤势就很重了,才会放弃正面同他们对抗,一路带着她边打边躲进了这个林子里。
起初还能听到那群人追上来的声音,但江上影沿路不知洒了什么药粉,竟没过多久就再也听不见那群人的动静了。
不过现如今谢枝无闲暇去思考那群人的情况,当务之急是江上影这一身的伤。
她大致判断了江上影的伤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动手将他身上的衣物除去,又从身上随身带的佩囊中找到了些疗伤的药。
仔细地给人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又从身上的衣服撕了几片用来包扎伤口的布帛将伤口包扎好,谢枝一抹额上的汗,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特别严重的致命伤。
转头去看地上那堆血衣,又破又沾了许多血,湿腻腻的,怕是不能再穿了。
谢枝想了想,往火里加了许多柴,火势变得大了些。
过了会儿,她突然伸手在江上影身前晃了晃。
人没醒。
但离火太远了,皮肤都有些凉,起了些微小的鸡皮疙瘩。
谢枝不假思索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给江上影盖好。
她伸手在江上影额上探了探,又同自己的比了比。
唔,有些发热。
于是她又带着江上影往火边挪了一点,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给他裹紧,小心扶倒让他的头颈枕在自己的膝上,时不时确认他的身上有没有被烤得太烫,及时移远一些。
火摇摇晃晃地燃了一夜,幸好她提前捡够了干柴,否则后半夜江上影烧的那般严重根本没法离人。
这一夜下来,谢枝几乎没合过眼,这林子夜里危险,她既怕有猛兽寻着火光进洞,又怕那群杀手会找到他们,于是就死死瞪着眼守着。手边还放着从江上影手中硬掰下来的长剑。
等到清晨雾气散去,朝阳拨开云雾升上中天,洞里的干柴燃尽,谢枝守着熄灭的柴火维持着从昨夜一直持续到今天午时的动作守了半晌,江上影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一夜没睡,没进水,谢枝此时开口声音就像磨着砂纸一般粗哑难听。
江上影动了动,随即就被身上牵动的伤口疼得微微皱起眉。
谢枝抬手往他额头又探了一下,确认高烧退了,她才放下心,解释道:“昨日我们一路逃到这里,后面你伤太重,晕了过去,我就自作主张地替你包扎了伤口。”
“……药……”江上影瞥了眼自己身上缠着的青色绸布。
谢枝答道:“阿兄以前常受伤,我就习惯随身带些伤药,刚好这次派上用场了。”
江上影撑坐起来,才发觉自己身上竟裹得是谢枝的衣衫,“你……”
又定睛一看,发现谢枝此刻竟然才着一件薄薄的里衣。
担忧后又欣喜的表情立刻带上了几丝怒意,快速将衣物给谢枝披好,也没顾得上自己的动作有没有将伤口撕裂,给谢枝裹紧衣物后,他才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完整的话。
“你身体不好,这样受凉,回去是要喝药的。”
纵使面上是生气的,语气却是极尽柔意。
谢枝系衣带的动作顿了顿,她穿好外衣,又拿披风给江上影,说:“若不是看在你昨日救我的份上,我才不会解下衣物给你呢。”
江上影看见谢枝破破烂烂的裙裾,脸色是病后的苍白,勾起微微泛白的唇角笑了笑,应道:“嗯,一报还一报,我枕了你一夜的腿,那我就背你回去吧。”
谢枝的腿蜷缩了一夜,此刻麻的不行。
但她还没有虚弱到让一个刚病好的重伤之人来背自己的程度,于是丝毫没有犹豫地婉拒了。
“不必,我站会儿就好了。”
谢枝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一会儿跺脚一会儿走几步。
江上影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何情绪又低落下来,莫名其妙地低声道:“若此刻在这儿的不是我,你就不会这般疏离了,是吗?”
“啊?”谢枝没听清楚,回头问:“你说什么?”
江上影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长剑,走过去扶住谢枝的肩,带着她慢慢往外走。
谢枝问:“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江上影道:“没什么。”
谢枝奇怪地看他一眼,明明她是听见他说了什么的……罢了,他不愿再说就算了。
林间阴翳,打下的阳光也是稀稀落落。
江上影眉目沉在阴影中,神色幽深。
明明是他说的要谢枝与他好好相处这三年,如今谢枝一句未曾提到过温时良,他反倒总要因为谢枝一时对他和颜悦色便不由自主地贪心作祟,妄想再要多一些。
他心中自嘲。
那日的话温时良说的也不算错,是他迟了,他便总觉得落人一乘,事事都要和温时良比他才能开心。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枝会烦,久了腻了,就会弃他而去。
他得懂事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