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说完,帐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婉妃道:“对于你要找的人,我帮不了你。不过,在这段时间,你可以待在我帐内。”
谢枝颔首道谢:“这便够了。”
她本来还愁没个容身之处,如今婉妃愿意收留她,那之后她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婉妃不愿蹚谢枝的这趟浑水,也不愿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她语速不自觉加快:“那你答应的……”
“自然会兑现。”谢枝应道:“不过娘娘还需等待一些时日,等能走之时,我自会通知娘娘。”
得了谢枝的准话,婉妃顿时眉间舒展。
碧竹早已收了匕首,她冷声警告道:“你最好能实现,若是让我发现你是骗我们的,我必会亲自取下你项上人头。”
婉妃没有说话,默认了碧竹的话。
谢枝眸中坚定,“既已允诺,便不会作假。”
帮助婉妃逃走这件事,谢枝确实没有夸大海口,她的确是有办法的。
本来在书中婉妃就不是存在很久的角色,而婉妃又与胡人下毒一事联系颇深。这其中,谢枝不信婉妃不清楚胡人潜藏在大衍之事。
只不过,她不愿说,谢枝也就不勉强。
至于逃跑的时机,她们得等,等宣帝按耐不住,等贺玉之出手,等卫岚为她们创造出一线机会。
晚些时候,宣帝来了婉妃这里。
这是谢枝第一次见到这位大衍的王,如她所想的那般,久居高位的帝王周身都是凌人的王者霸气,稍一走近,便能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迫之感。
谢枝穿着碧竹拿给她的绿色宫女服,同碧竹一起垂首候在帐外。
帐内的声音忽远忽近,她们站在帐外听得不大清晰,不过不时有几声娇俏的娇嗔声传出,又结合碧竹那难掩屈辱的神情,谢枝便明白了点大概。
宣帝待在帐内的时间并不久,大约是婉妃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让他觉得不适,草草陪婉妃用了点晚膳,他就以公务繁重为由走了。
临走时,还叮嘱婉妃明日的宴会不用出席了,口上说的是怕吹了风红疹又加重,但具体如何,帝王的心思又怎能让人猜的准。
不过,婉妃却突然改了口,说自己想去。态度极其坚决,让宣帝略略皱了眉,但毕竟婉妃目前还是宣帝眼前的红人,即使是闹些小脾气,在宣帝那里看来也不过是被向来饲养的乖巧小猫抓了一爪,无伤大雅又颇为新鲜。宣帝劝了几下,没劝住,最后面上露了点宠溺的无奈答应了婉妃。
宣帝走后,碧竹边收拾桌上的碗碟,边问:“娘娘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婉妃就是因为不想去那些虚假奉承的宴会,才故意服了药又捂了一整天,才将自己捂出了病。
如今却改了口,岂不是那些努力全白费了?
婉妃视线和谢枝对上,又轻轻移开,“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还是多露点面,省得被人察觉。”
碧竹是真心为婉妃担心,“可方才圣上都说了不要您去,您又那般坚决,岂不是会引得圣上猜忌?”
婉妃脱下外衣下榻,边往后走边道:“碧竹啊,你还是不懂。”
婉妃去屏风后换衣服,碧竹被婉妃那一句话砸的更懵,“啊?”
谢枝左手没动,右手倒是十分利索地帮着收拾碗筷,青花波涛纹盘被她放入食盒中,叠上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淡淡道:“圣上多疑,无论娘娘去与不去他都会有猜忌之心,不过,比之对于娘娘的猜忌,圣上更想要的不止于此。娘娘是被圣上从塞外带回来的,在整个京都乃至大衍都和任何人牵扯不上联系,如围猎这般大事,东宫那位还在,可圣上却带了娘娘,一个才升妃位不久的妃子能受此殊荣,明了是圣上沉迷美色,暗地里却是圣上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朝臣,他才是大衍的王。”
碧竹晕乎乎地听着,谢枝这么一讲反倒将她绕的更迷糊了,“我还是不懂,这和娘娘有什么关系。”
桌上的碗碟收的差不多了,谢枝拿了帕子擦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简而言之,就是这次围猎圣上的重心都不在娘娘身上,但娘娘却是所有来了这次围猎的朝臣的关注点。”
“啊?”碧竹慌道:“那我们逃跑岂不是难上加难?”
婉妃换了一套新的衣裙出来,全黑的衣衫衬得她如同暗夜里惑人心神的妖女,“不会,他们都希望我消失,我活着反倒是他们最怕的事。”
碧竹听着更怕了,“娘娘……”
谢枝见婉妃那身黑色便装,她起身道:“娘娘要出门?”
“嗯。”婉妃安抚地揉了揉碧竹的脑袋,她侧头看谢枝,“阿芽,你机灵些,今夜就拜托你了。”
宣帝走时那副样子就是明说了不会再来,婉妃就是看准了这一切,才打算动身的。
谢枝知晓婉妃心中所想,点头应下了,“那娘娘多加小心。”
碧竹眼中蓄满了担忧,“娘娘,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了,人多目标反倒会变大。”婉妃道:“你们安心待在帐内,我会在天明之前回来的。”
说罢,婉妃便走了。
婉妃许是个练家子,才几息之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少顷,巡逻的侍卫从帐前经过,碧竹害怕地凑着帐门站了半晌,等巡逻的人走了,确定没有什么动静,碧竹才安下心。
看碧竹坐下,谢枝才问出心中所想,“娘娘身手如此好,为何会被困在宫中这么久?”
婉妃聪明,有谋略,身手又好,以她的本事能逃出皇宫应当不算困难,可却像是被折了双翼的鸟儿一般,被囚困在宣帝身边许久。
谢枝想不明白,便问了出来。
碧竹虽对谢枝仍有些戒心,可如今只剩她二人,谢枝又问了个戳到她心坎上的问题,她难免有些情不自禁地多说:“娘娘是逃过的,只是那次娘娘明明都出了宫,不知为何,她却又折了回来。”
谢枝重复:“那次?”
“我当时亲眼看着娘娘出了宫门,可到了第二日,娘娘却又回来了,到了晚上时,娘娘还突然中了毒。”碧竹回忆道:“那一天我一直待在娘娘身边,并未见娘娘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东西,可谁知,到了晚上,娘娘突然口吐黑血,昏迷不醒。”
想起那副场景,碧竹仍心有余悸:“幸亏那时太医及时赶到,否则……”
婉妃中毒,应当就是胡人下毒的那次。谢枝问:“那娘娘可有说她走的那一次去了哪?又为何突然回来?”
“没有。”碧竹摇头,“我问过娘娘,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连碧竹婉妃都没有告知,那谢枝去问,更是不会问出什么。
她此刻和婉妃只能算合作关系,袒露心扉这种,她们还达不到。
不过,能解无根草的太医……
无根草是胡人特有的毒药,连陈安都只是稍有了解,但在京都,竟能有解开无根草之毒的人。
谢枝:“当时给娘娘医治的太医是谁?”
碧竹说:“是蔡礼蔡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