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转身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她不认路要她自己走回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打算顺着大路去人多的地方,找个能雇马车的地儿,花些钱,雇辆马车回到谢府。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路上,过了许久都未看见一个人影。
江上影的雪庐买得位置很偏,离闹市离得远。谢枝记得方才骑马过来时都没有经过京都的闹市坊,而是一直在拐着偏路走,其间更是连半分谢府的影子都瞧不见。
江上影买得什么破地儿。
也不知她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人。
谢枝走着走着不禁有些心累,连带着觉得左臂的伤也疼了几分。
今早谢母还叮嘱说,让谢昭带她回京都时,先去回春堂找一下明涣。因为军营里的陈安被派去了猎场,能给她左手换药的人没了,不过恰巧谢枝这时也回了京都,往后无论是换药还是拿药方子找明涣都更方便些。
谢枝心想,要不她等会儿雇马车时先去回春堂吧,等给左臂的伤换了药她再回去。
想法还未落地,谢枝的右手突然被人抓住,往后一扯。
谢枝想得入迷,也就没发现何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再加上那手伸得令人始料不及,她也措不及防地被扯住往后倒了一下。
来不及惊呼,就感觉到身后的人扶住了她的腰,一只手还拉着她的右手,熟悉的声音响起:“谢枝,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
“啊?”谢枝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你一再固执地想要回去,却只是走个路都能走错方向,谢枝,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上影擒着那一把细细的腰肢,分不清是怒火还是什么,几乎就要把自己的理智烧化了。
“我就是想回家而已……”谢枝有时候总会无法理解江上影的脑回路,为什么他总是将自己想的那么诡计多端呢。
“我不太认路,就打算随便走走,找些人……哎,你干什么?你要把我带去哪儿?”谢枝说着说着,江上影突然就拉着她往回走。
江上影凶恶地回头,“闭嘴!”
“……”谢枝瞬间就噤声了,无他,只因谢枝真的很怕江上影冷脸的样子。
谢枝是个极会看眼色的人,说直白点,就是她很怂,尤其对上江上影。而她向来不会干以硬碰硬的事,况且江上影都威胁她了,她也没必要再犟下去,搞得最后俩人都不讨好。
江上影一路拉着她往回走,谢枝也就当了一路的鹌鹑。
又回到了雪庐的大门前,这次谢枝没再连门都没进,反而是被江上影干脆地一把拉了进去。
才刚离门几步远,谢枝就听见了大门合上的声音,同时还落了锁。
谢枝这时终于慌了一些,她面色惶然地问:“怎么门落锁了?”
江上影头也不回,一路将谢枝带到了一个小屋前。等一路跟着的小厮递上了钥匙,江上影才放开抓着谢枝的手,拿着钥匙开锁。
咔哒的开锁声和江上影的声音同时响起,江上影道:“雪庐不迎客,只要我进了门就会落锁闭门谢客。”
江上影推开门,抬脚走进屋。
谢枝跟着江上影进屋,“我还要回去呢,落了锁我怎么回去?”
此时已天近傍晚,屋外黄霞满天,屋内不点灯的话就是昏暗得连人的脸都看不清。
再加上这屋子不知是摆放东西太多还是窗台挂上厚重的帘帐的原因,外面的光竟连一寸都照不进来,屋内漆黑得犹如夜晚。谢枝一脚踏进来时还以为是天一下就黑了。
瞬间的黑暗让人心中逐渐恐惧起来,谢枝的质问都在黑暗的恐吓下变成了商量:“江上影?你看,此刻天色都晚了,阿兄见我许久没有回去肯定都急疯了,不如你先让我回去,等我回家了报个平安,我再过来。”
“你放心,我绝不食言。等我一见到爹爹娘亲和他们说明缘由我就回来。”
谢枝说的十分恳切,就差指着天发誓了。
隐在黑暗中的江上影让人看不清表情,谢枝心中的害怕逐渐加剧,她不再跟着往前走,而是往后退了几步,想要退回门外。
江上影却忽然开口,让谢枝一下就顿住了往后退的步伐,“谢枝,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个屋子做了长达一个月和你有关的梦。”
谢枝抿了抿唇,不语。
江上影比谢枝眼神好多了,他能看清谢枝脸上的惊惧和惶恐,也能看见她不停地往后撤的脚。
他凉凉勾唇,没笑出声。
他怕惊到了这待在窝中的兔子。
“谢枝,你想知道那是个怎样的梦吗?”
江上影的声音越来越近,谢枝往后挪了几步,背后倏然贴上的门框,同时门合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江,江上影……”
谢枝哆嗦着唇喊道。
江上影瞧着谢枝害怕到睫毛乱颤,眼珠子左右乱动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谢枝这个人一会儿一个模样,突然很聪明,又突然很笨;突然很固执,又突然很怂;常常表现得很理智平静,却会被他一下就吓到。
真的这么怕他吗?
江上影眸中浮现了些许疑惑。
还未等江上影得出答案,谢枝突然惊叫了一声,混在惊叫声中还有一道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咔嚓的声音。谢枝整个人顺着门框瘫软着坐在地上,双膝曲起,脸就埋在膝盖上。
“我,我……求求你,江上影,求你别杀我。我还很想活,我还想做很多事情呜呜呜……”
谢枝说着说着就突然哭了起来。
其实她今天就忍耐了许久,从被江上影掳走,到一个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道上,不过半天的时间谢枝的心情就起起伏伏好几次,而在方才那一刻,不过是她最后一道强撑着的心里防线崩塌后而崩溃的情绪。
谢枝不是个多么坚强,厉害的人。相反她很普通,从出生起一直被呵护在父母兄长的羽翼下,她内心纯粹,觉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想哭时就哭该害怕就害怕。
她从不觉得害怕是多么令人可耻的事,所以谢枝从来无惧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
江上影被谢枝的惊呼声吓到,随即又被谢枝的话和眼泪给弄得手足无措。
“谢枝……”
谢枝还在宣泄一般地大哭,“呜呜呜我早就说我要回家了…呜呜你还上锁,还威胁我…江上影,你就是个坏人呜呜呜…”
“……”江上影揉了揉额间,蹲下和谢枝平齐,想探手揉揉头安慰她,却又怕将她吓到,于是沉默着听着谢枝的哭声半天,才低下声不自然地哄着人:“谢枝,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