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一路失魂落魄地走着,突然,被人一指顶住额头。
“……”
面前谢昭一根手指戳着她额头,一手捂着鼻子,眼神上下逡巡了她全身,最后十分震惊地说:“我去,你掉茅厕里了,这么臭?”
“……”
谢枝原本想袒露她刚刚的震惊的心情瞬间被谢昭这句话给压了下去。她一把拍掉谢昭的手,把刚刚沾了油又沾了辣椒渣的手往谢昭身上抹,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给你拿吃的去了。”
“……”
谢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盔甲沾上了散发恶臭的不明物体,随即迅速地抓住谢枝的手腕,抬高了些,声音拉长:“谢枝——”
谢枝一听这语气,顿觉不好,用力把自己的手扯了回来,又往谢昭另一边的盔甲抹了一下,然后迅速往后一退,以电闪雷鸣之势从谢昭身边跑开,唰的一下就没了影。
“阿兄,我错了,晚上再去给你道歉!”
谢枝的声音余音未绝,犹如身上的臭味一般久久不消,萦绕在谢昭耳边。
“……”
算了,晚上再找她算账。
跑了片刻的谢枝撑着膝盖呼呼喘气,确定谢昭没跟上来之后才卸了力气。
吓死她了,差点以为谢昭要把她抓去拉练。
谢昭此人,十足的妹控,但耐不住谢枝总是恃宠而骄,在谢昭雷点上蹦哒。小时候谢枝总怕兄长扔下自己,于是表现的乖乖巧巧,十足一个乖小孩,等长大了些,谢昭对谢枝又宠,谢枝有恃无恐,就总是有意无意地重伤谢昭,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嘲讽谢昭,栽赃谢昭,还有像今天一样踩在谢昭洁癖的雷点上。
而谢昭每每被谢枝惹急了,就把谢枝拉去校场上拉练,并且还十分通情达理地考虑到白天热怕谢枝中暑,而将拉练改到了晚上。
谢昭把握的度十分好,专门挑一些不费体力却又折磨人的手段用在谢枝身上,以至于谢枝每次装晕都会被谢昭发现,而被揭穿的谢枝就只能第二天腰酸背痛腿疼地躺在床上怒骂谢昭。
谢枝想起那些被欺压的日子,深觉自己一定要找一个谢昭的把柄握在手里,到时她就能翻身,让谢昭不敢把她抓去拉练。
谢枝越想越开心,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的美好日子了。
谢枝一边走一边想,最后停在了陈安的帐前。
她驻足,半晌又在原地走了几圈,确定自己身上的味道散了一些后,才到帐前叫人。
“陈大夫,您在吗?”
“直接进来便可。”帐内有人回道。
谢枝掀帐进去,走了几步就停在原地。
陈安回头,发现谢枝就停在帐门口,于是疑惑道:“站这么远干嘛?要我替你悬丝诊脉吗?”
谢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今天不是来看病的……”
“哦?那是来干什么?”
“陈大夫……”谢枝斟酌道:“今早是不是有个有腿疾的老兵来找你看病啊?”
“你说老胡啊?近日天气转换得快,许是因为要下雨湿气重,老胡腿上的伤不舒服,所以来找我拿了几副药。”
谢枝点了点头:“那他拿的药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没有啊。”听见谢枝的话陈安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他那病我看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是用我配的药,从没换过。”
谢枝知道陈安误会她的意思了,“抱歉,陈大夫,我不是说您的药有问题,我只是比较好奇治疗腿伤的药……”
谢枝越说越没底气,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谎言的拙劣,她一个没有腿伤的人好奇腿伤的药?真的是毫无信服力。
陈安没回话,见谢枝确实不是来看病后,他又继续去摆弄他的药材了。
谢枝有些抱歉,闻着鼻尖的药香,她心中一动,“陈大夫,那军营中置办的药材都是送到您这里吗?”
陈安过了片刻才回:“前段时间不是,但这几天军备戒严,采买的药材也都是送到我这里,供整个军营使用。”
陈安许是被她问的心情十分不悦,后面几个问题回答也简短了许多。
谢枝怕惹得人更加不高兴,问完最后的问题后连忙道谢离开。
腿上的药膏是固定的,药材也没有,那他到底是怎么弄到药的呢?
难道是前段时间剩下的?
可最近天天有人检查,他要如何藏才能躲过那群检查的人呢?
谢枝颇为烦恼地想,突然停在了谢昭营帐前。
她鬼使神差地往上次那个角落钻去,没走几步,就见和上次相似的地方堆着一小堆药渣,仔细一闻,竟和上次的一模一样,但却少了泔水味。
是了,她这几天一直在关注伙房的情况,也知道最近一直没有泔水桶运出,既然泔水桶没运出,那和这个一起的另一份药渣也就还留在军营。
但会在哪儿呢?
突然,谢枝瞳孔一缩!
坏了!
她连忙收起地上的药渣,又迅速朝谢父谢母的营帐跑去。
她早该想到的,能陷害谢昭就能陷害谢父谢母,再思及上次的马匹事件,她一瞬间抓住了关键——谢家人!
他陷害的对象是谢家人,马匹的死也是他的手笔!
谢枝跑得飞快,避着门口的守卫在谢父谢母营帐边转了一圈,果不其然,在营帐边比谢昭那儿更显目的地方看到了一堆药渣。
谢枝忙把药渣收起,确定其他地方没有之后,才避着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给我备点水,我想沐浴。”谢枝面色正常地对门口的守卫说。
两个守卫在谢枝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顿时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太过冒犯,忙低头请罪。
“属下有罪。”
谢枝摆了摆手,状似无意地说:“今日不小心在伙房旁边跌了一跤,现在身上都是这些臭味,你们觉得难闻也是应该的。”
又嘱咐快点将水送来,谢枝才进了营帐。
谢枝走进营帐,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在桌边蹲下,打开平日里自己用的药罐,倒了一碗汤药放在旁边,然后里面的药渣倒出,换上手上的药渣,最后再把倒出的药渣盖上去。
想了想,谢枝又倒了一半倒出的汤药进去。
等她做完这些时,门口的守卫刚好抬了热水进来。
谢枝洗得很快,她刚好换好衣服的时候,检查的人也刚到门口。
谢枝照常把倒了汤药的药碗递过去。跟着检查的人照常用银针试毒。
银针没有变色。
“今日打扰谢姑娘了……”检查的人按惯例客套道,可却突然被身后的医官打断。
“姑娘,我可否看看那药罐?”
“……”谢枝心中一惊,她不动声色抿了下唇,然后笑道:“可以啊。”
她转身去拿药罐,然后递给医官,方才握着药罐的手心还微微出汗。
她紧张地盯着医官的动作看,只见医官开了盖子看了看,又突然伸出银针往里探。
那一刹那,谢枝的心几乎要从心口跳出。
若是那药渣药性融进水中……
谢枝不敢想,只默默捏着手盯着那根银针。
“欸?”医官诧异。
被发现了吗?
谢枝脑中空白。
检查的人问道:“何老,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官的银针从药罐中拿出,在谢枝几乎眩晕的视线中,发现那银针……没有变黑?
医官先朝检查的人摇了摇头,才对着谢枝解释道:“陈安拜托我替你看看你的药方,我今日这么一瞧,发现这药方虽有陈安所说的烈性,但并不会伤及身体。”
医官把药罐递给谢枝,叹道:“这开药的人真是厉害,怎会想到用两种烈性药混合在一起,以烈制烈……”
谢枝还没从方才的恐惧中回神,医官说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姑娘?谢姑娘?”
“…啊?”
“老朽敢问,给你开药方的是何人?竟如此神乎其技。”
“是京都回春堂的明涣明大夫。”谢枝老实回答。
“原来如此,原来是他。”医官拂着白胡子,出了营帐,“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
谢枝目送着人离开,半晌,才脱力地往地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