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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临近年关,京城的天气便越发寒冷。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带着京中大夫,宵衣旰食忙活了许久,不少人都觉得时疫之事不可尽信。

花费了这样多的人力物力,虽然不至于白忙一场。但连着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休沐,私底下埋怨的人也越来越多。

若是建立京中医疗体系,原不必这样紧迫,压得一干人等喘不过气来。

好在淳亲王与陆太医还能压得住场面,恩威并施之下,底下的人也认了这份儿辛苦。

陆太医看着手里刚整理好的医案,这些天来,他每日都要抽出两个时辰为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诊脉。

每一个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饱受饥寒之苦。不用诊脉,光是望气就能看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饱饭的人,身体怎么会好?

哪怕是浣衣局受罚的宫女,虽然劳作辛苦,但也算是衣食无忧。

更别提那些主子身边伺候的,除了衣食俸禄之外,入夏之后每人每天还能分一个西瓜。

因为近身伺候饮食需要注意,所以当值的时候从来都不吃,约着空闲的时候一起砸着玩。(慈禧身边老宫女说的)

主子和奴婢的差距犹如天堑,这些穷苦百姓虽说是自由人,但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能真的自由。

陆太医轻笑了声,带着几分无奈与嘲讽。皇帝和文武百官都管不过来的事情,他一个太医又能如何?

徒惹忧虑罢了!

把这点事情做完,还要去外头巡查一遍,做完了这些今日也能早点儿休息。

没妨碍到自己与家人的时候,陆太医愿意做一个乐善好施的好人。但若要他冒着风险为民请命,他也是没这个高尚情操的。

正当陆太医将东西整理归纳完毕,放进身后的柜子里时,一个大约二十岁大小的男子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嘴里喘着粗气,慌乱的叫嚷道,“出大事儿了,陆太医您赶紧去看看吧,杏花巷王婶家出时疫了!”

“你说什么?当真是时疫!”

陆太医手里的医案落了一地,震惊之后又很快冷静下来,这一天终于来了。

“赶紧带路,按照之前就商量好的办法,先将染上此病的百姓送到一处安置,不允许其他人擅自出入。”

“还未发病但五日内接触过他们的百姓,也要隔离开来,经诊断无恙之后,才能离开。”

陆太医一边吩咐,一边望外走,传话的男子紧紧跟在他身后,“陆太医放心,温太医一发现是时疫,便立即让人这样做了。”

注定是个不眠夜,不仅仅是发现时疫的太医团队,收到消息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入宫面圣的大胖橘,还有那些消息灵通的百姓、官员、以及后宫众人。

病毒这个东西,可不管宿主是身份高贵,还是出身低微。只要是个人,它们都喜欢。

一个月之前,宫中便每日清洁宫苑,所有饮水必须烧开之后才能饮用。

宫女太监每日需以热水擦身,太医院配置的药材下发各宫,由各宫自行制作成香囊佩戴避疾。

这会儿时疫的事情前脚刚传进宫,后脚后宫之中便焚烧起了艾叶。土法子做的口罩,也都分发了下去。

虽然不如医用外科那样的,但是也比在脸上系一张丝帕,要有用得多。

翊坤宫

华贵妃和颂芝、周宁海三人脸上,也都戴起了棉纱口罩。虽然眼下还每传进宫里,但孙妙青说了,这种病都有潜伏期。

就跟两军交战派的卧底一样,平时没什么反应,背地里四方串联积蓄力量,等到发作的时候就晚了。

华贵妃自觉她的命还是很值钱,尤其是大业未成之前,要是有个万一,她死不瞑目!

颂芝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屋里炭火备得足,本就有些闷热。再戴着这个,就更难受了。

“这什么口罩戴上了真的不会被染上吗?奴婢觉得有些难受。”

华贵妃翻了个白眼,她也不舒服!但这点儿不舒服跟染上时疫比起来,也算是微不足道了。

“本宫也难受得紧,但事关性命,还要给其他人做表率,只能先忍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道宫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哥哥嫂嫂有没有准备妥当。”

华贵妃心里担心得很,这病从发现第一例到现在才不过三日,就已经有数百人发病。

其余在潜伏期,或者已经有了症状,只是没被诊断出来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即便太医院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可眼下依旧是手忙脚乱。一日没有研制出药方,就要多上数十具尸骨。

等之后染病的人越来越多,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有准备都成了这样,若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好好的京城,莫不是要成人间炼狱。

周宁海劝道,“贵妃娘娘放心,大将军最听您的了。之前让他装病交权的事情,虽然心又不愿,不也还是照做了吗?”

“这次的事情,虽然很多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但太医院这样大张旗鼓,也有不少人家没人提醒,自己就跟着做,只为求个心安。”

“您连着传了几次话回去,又将大将军夫人请进宫耳提面命的。大将军如此英明,怎么会不当回事。”

颂芝说道,“是啊娘娘,大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私底下也传了话回去,让家里一定注意,多准备些防疫的药材备上,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有她在娘娘身边的脸面,还有送回去那么多金银,全家什么都不做也能过上让人伺候的日子。

华贵妃心里稍微安稳了些,娘家不出事就好,她在宫里也还有一摊子事。

倚梅园的梅花都开了,时疫的事情要是不能早些收尾,她岂不是白安排一场......

人要是倒霉起来,当真是事事不顺。

犹豫了一番,华贵妃还是开口说道,“西六宫有本宫主理,东六宫那边原本该由皇后主管。”

“只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一早就派人过来说了,无力照拂。只能便宜惠嫔和敬妃两个了,让她们做事仔细些,不要让本宫和皇上失望。”

颂芝不高兴的说道,“娘娘当真是太抬举她们了,她们哪来这个本事。”

华贵妃说道,“时疫来势汹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若只有本宫一人,那责任真是想推都推不掉。”

“有她们两个在,真出了什么纰漏,本宫也好周转。”

周宁海说道,“娘娘这法子好,时疫到底只是一时之事,早晚会过去。到时候事情了结,都不用娘娘开口,她们手里的那点儿权力,自己就烟消云散了。”

华贵妃嗤笑一声,旗头上的两支流苏也轻轻晃动,美得让人惊心。

周宁海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请恕奴才斗胆,时疫这样好的机会,娘娘是否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