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峥已经在上祀节尝过一次云月笙的手段了,对方诱饵抛得越多,这其中有诈的可能性就越高,他不得不谨慎试探,步步小心:
“不知殿下想要羟部每年上供多少畜牧?”
云月笙对赫连峥话里的试探一清二楚,少女转身看向大殿中央高耸的佛像,金身威严又庄重,寂寥的目下似乎能洞穿人心,看穿所有谎言。
她抬起俏丽的下巴朝佛像处扬了扬,言语间满是坦诚:
“北羟的岁贡只需让南朝看到诚意即可,绝不会超出无法承受的范围。本宫当着佛祖的面向王上保证,本宫有生之年绝不会让北羟再有当年饥荒之祸。”
云月笙话落与赫连峥四目相对,眼底同样也爬上了审视:“本宫也不妨告诉王上实话,此举却有图谋,却图谋的并不是北羟,只要王上愿意俯首称臣,北羟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既不会再有兵祸,亦不会再有伤亡。”
赫连峥闻言又一瞬愣怔,不过很快便想通了云月笙话里的关窍处,眸中陡然带上些惊愕与钦佩:
“本王以为云氏除了那位已故的焉鹤太子殿下外,都是些酒酿饭袋之人,却不曾想还有殿下这样的女中诸葛,殿下步步为营真是好算计呐!”
云月笙说此举不是冲着北羟来的,那一定就是有其他利益让她舍得这么做,想来想去富足又安逸,且还被云月笙惦记着的,也就只有楼兰了。
楼兰被云月笙威胁着归降,却迟迟沉默没有回应,想来是楼兰王忍不下这口气,又不敢真正翻脸,可如果连善战的北羟都选择归降南朝,楼兰怕是会吓得心惊胆战吧!
毕竟楼兰虽然富裕,战力却实在一般,眼看着南朝日益强大,在不归降就会被灭国的情况下,楼兰王会怎么选显而易见。
云月笙就是准备敲山震虎,届时楼兰归降,南朝缴收掉他们的国库,那允给北羟的粮食就显得不那么贵重了,简直是微不足道。
她的计谋一箭双雕,环环相扣,深沉又缜密,却是那么的让人无法拒绝,摆在明面上的好处,赫连峥想明白之后反而愿意应下,走入她的圈中。
“既如此,本王可以答应殿下的要求,只是殿下可要遵守承诺,莫要在佛主面前食言呐!”
云月笙认真的点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赫连王放心,本宫说到做到。”
赫连峥由此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伸出手拿过那封信件当着云月笙的面亲手将它一点点粉碎,以示合作的诚意。
云月笙默默看着赫连峥的动作,满意的同时也带着一丝探究。
男人这次见面与上次在风夙宫的颓废完全不同,收拾妥帖,恢复了往日的尊贵桀骜模样,但眼底那抹青黑疲倦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应当还是因为喻淼淼的事,想到这云月笙转头示意喻城:“阿城,你同赫连王一道去禅房接淼淼姐,我去拜访一趟慧智大师,然后咱们就出发去大梵山深处。”
喻城点点头,跟着赫连峥一行人离开,喻城思念姐姐不是一日两日了,脚步显得有些急切仓皇。
云月笙看了一眼喻城的背影,兀自摇摇头,男人还是同一年前一样,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需历练啊!
否则自己走后南朝的江山由谁守护?她把路铺得再好,没有合适的人镇守,也是徒劳而已。
她无奈一笑,转身带着双眸紧闭的迦镜敲响了慧智大师的门,只是护卫才刚把手放在门扣上,门就径直从里面打开了。
唇红齿白的年轻和尚双手和尚,朝着门外的云月笙行礼,然后退到一边为云月笙让路:“住持师公已在禅房等候,施主请。”
“多谢。”云月笙挑眉,看来这位慧智大师早就料到了她会来,此人道行不错嘛,能掐会算的。
云月笙缓步进屋,只见禅房的佛榻上老者盘腿而立,须发皆白的沧桑,眸子半颌着诵读经文,一派的仙风道骨。
知道云月笙来了,他笑着招呼;“施主来了,请坐。”
老和尚笑容真诚慈祥,目光却空空如也,没有丝毫情绪,慧智的这双眼睛是瞎的,整个南朝都知道此事。
就是因为知道才人人信奉于他,信奉华光寺,毕竟一个瞎子却能视物,且比普通人看到的还要清晰明了,由此可见其法力的深厚。
云月笙坐在对面边转动沏好的茶盏,边好奇的盯着智慧的眼睛,老和尚似乎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只是扯出一抹温和的笑,自顾自的给云月笙斟茶,云月笙好半天才确定下来,他是真的看不见,而不是故弄玄虚。
不过她不喜欢术士,也不信奉佛法,即使慧智真是佛法无边之人,她对慧智的口气也甚为随意:“大师既知本宫要来,想来应当也是知道了本宫来的目的,就不用再多加解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