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杰真的觉得,下面好多人呐!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些人从坑底伸出的无数双手,他们挥动着拉扯他,向他求救。
他们都想回家,想得救,想要食物,想要庇护,想活下去!他们不想死在这种人吃人的人间惨境里。
“啊啊啊啊!!!”
宋世杰痛苦的抱着头嘶吼不已,绝望的回声响彻山谷。
嘶吼过后的静谧,他却依旧不能释怀面前的一切,那些声音还在继续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祖父,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宋世杰最后兀自低喃出声。
他该怎么办啊?祖父从小就教导他,宋家的儿郎生来就该脊梁挺拔立于着人世间,不羡富贵,不争名利,忠于国家,忠于百姓。
可他祖父啊!你没教过我该怎么扶起一个衰败的国家,没教过我该怎么面对荒淫无道的君主。
看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幕,皇帝不仁,霍氏乱政,黎民百姓遭殃啊!
难道真的只有顾靖远说的,只有反叛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宋世杰根本给不了自己答案,这条路无论怎么选,于他而言都是苦难,是折磨!
宋世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西临王府,他就那样恍恍惚惚,踉踉跄跄的一步步往回走,仿佛失了失了魂魄,只剩一副躯壳在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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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悠远空灵的风铃声在漫天黄沙中悦动,这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乐声。
狂风呼啸的吹,肆意划过人脆弱的脸颊,带来一阵阵生疼,寂寥荒漠中,唯有一支孤军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脚印。
宋世杰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怎么就那么像鬼门关呢!
“醒了?”头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慵慵懒懒的,给人一种很欲的感觉。
他循着声音抬头,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看他,只留给他半张凉薄锋利的俊脸。
“顾靖远?我怎么会在这?”宋世杰感觉自己脑袋又开始发蒙了,他记得自己应当在西临王府的床榻上啊!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陌生的鬼地方?
顾靖远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安分的挣扎,不悦的低头觑的宋世杰一眼,目光凉凉的:
“你已经一个月没有踏出房门了,再不出来,本王会以为你已经死在王府了。所以就带你出来散散心喏~”
宋世杰闻言嘴角略微抽搐,怨气十足的问;“散心?你见过谁会来这种鬼地方散心的吗?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怎么会被你带出来一路上都没有惊醒?”
“哦~喂了你一点安神药而已,怕你又吐了嘛。”顾靖远答得时候眉头都没动一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先先斩后奏这件事。
宋世杰本就是他抓回来的俘虏,又不是供回来的祖宗,他怎么可能由着他一天天躺在王府里安逸的伤春悲秋?当然是要将人用在刀刃上才不妄这一番谋划。
他能想把先人弄晕,都是看在那日宋世杰被他强行拖上马太过狼狈的份上,不想他拖延行军路线。
宋世杰听完男人无所谓的回答,也是一时语塞,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竟然没办法对顾靖远骂出声来。
毕竟这人早就表明了心迹,将他留在西临,就是为了帮西临打仗的,所以现在顾靖远托上他也无可厚非。
宋世杰认命的闭了闭眼,努力按捺住心底的不爽,让自己平和下来。
“我还没答应你呢!你拖我来也没用。而且这是哪啊?王爷确定你攻下这里对西临有半点好处?”
“穿过这片荒漠,就到达了丘山镜,那里的月牙族就是我们此次的目标,月牙族善巫,妖术诡异莫测,寻常人不敢招惹,但他们抢占了这片荒漠唯一的水源与森林,使得西临前往楼兰的商人苦不堪言。”
顾靖远完全忽略了宋世杰前面的半句话,直接给他讲起了自己这趟的目的:
“南朝狭隘,北羟战乱,西临许多的经济贸易都要依靠楼兰,而月牙族的存在,几乎就断绝了西临大半商人前往楼兰的想法,所以本王才会前来打开这条贸易之路。”
宋世杰也在史书看过月牙族的传说,传闻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种族,常年隐居在大漠之中,拒绝与外界接触,对待外族人十分的凶残。
而且他们似乎还隐藏着一个关于返祖半妖的秘密不为世人知。
不过就因着月牙族世代排斥外族,就直接向他们下杀手,是否还是太过残忍了些?宋世杰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顾靖远了。
“这一路实在荒凉,唯一的生机都被月牙族垄断,过往路人没有水源,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王爷确实该来解决这里,只是王爷是准备直接以刀剑开路吗?不如咱们先试图与他们和谈着看看?”
宋世杰的音色清润,带着令人踏实的温和,顾靖远只是听着他讲话,都不用低头瞧他,就知道此刻男人一定眨着一双善良又忧虑的眸子,纯情得像只误入人间的玉兔。
但很可惜,善良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实用,温和的谈判只会换来对方的嘲笑,北方民族天生就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要靠着刀剑与力量才能立足,西临也不例外。
顾靖远因此嗤笑出声:“宋大人还是收一收自己的悲天悯人吧!仁慈只会得到对手的奚落,与变本加厉的回击,一朝软弱,满盘皆输!”
男人言罢长鞭一扬,马匹在荒漠中加速行进,他们要赶在夜晚来临之前穿过荒漠,到达月牙族附近,不然天黑后恐怕连风铃引路都很难找到方向,只能眼盲着乱转。
一行人在昏黄的天气中急速穿行,却浑然不知他们已经被一群裹着白纱的神秘人盯上了。
顾靖远话毕后,宋世杰也是一阵沉默,他这段时间在房中其实也想了很多,宋家遭朝廷背弃,他一人之力想为家人洗清冤屈,然后找到凶手为亲人报仇简直是难如登天。
况且祖父多年对他的教导之声应犹在耳,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到西临这么多的百姓因着被霍氏排挤而遭难。
至少他应当为这些困苦的百姓出一份力,让他们能够过上平安和顺的日子,才不枉自己来这世间走一遭,才不枉他苦读诗书多年。
所以他准备先留在西临,一边尽点自己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一边想办法找到那位身怀纵火之术的半妖,这样他才有办法堂堂正正的回到京都。
宋家族人立足朝堂之因也就只是为了百姓二字而已!因此想来,他的决定族人在天之灵应当也会支持的。
宋世杰开始安静的坐在顾靖远怀里,随着马匹的奔跑,他后背偶尔能感受到男人宽阔有力的胸膛在微微起伏。
顾靖远温热的呼吸甚至会打在他的耳畔上,带来一阵奇怪的痒意。
宋世杰咬了咬潋滟的唇瓣,面色憋的通红,缓了半天才扭捏的吐出半句话:
“顾靖远,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能不能不要越靠越近,越压越重!顾靖远的胸膛几乎都要贴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顾靖远闻言好笑的挑眉,天色昏暗,除了远处即将落幕的红日,他根本就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两人仿佛身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只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也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他却只是微微低头,就发现了宋世杰红得滴血的耳尖,男人此刻畏缩得像只小动物,不断的伏下身往前躲,对他避之不及,怎么看着就有点可爱呢?
顾靖远不由的勾起了一抹浅笑,心情好似比方才愉悦多了。
宋世杰却没能观察到顾靖远的笑意,他只觉得男人不仅不回答他的话,还越发恶劣的加快了速度。
骏马疾驰间颠簸不已,顾靖远也理所应当的磨蹭起他瘦削的后背。
宋世杰:“!!!”
宋世杰只觉得自己此刻像个被调戏的少女,忍不住的难堪尴尬。
他不由的在心中纳闷,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长得没有顾靖远强壮威武,才会被对方误以为自己有什么龙阳之好,才会跑过来调戏自己的?
“那个。。。顾。。王爷,在下是个男子,这一点您应该看得出来吧?”
宋世杰略显干涩的话语更是让顾靖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难得一改往日的冷脸,将下巴支在宋世杰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畔吐字,嗓音黏黏糊糊的:
“本王知道啊~你该庆幸你是个男人,若你是个女人,可就没有坐本王怀里这样的待遇了!”
宋世杰闻言瞳孔不由的张大,脸色僵硬又惊悚。
顾靖远是什么变态吗?什么叫是男人才有坐他怀里的待遇?
不是吧!不是吧!原来有龙阳之好的不是自己,而是顾靖远啊!
怪不得他将自己从黎县捡回来,还花了那么多心思,连自己身上的疤痕都没有留下,还常常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