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在幻境等待的赫连峥开始顺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加不安起来,他终于在脑中闪过些什么,猛的站起身,鹰隼般的眸子怒斥喻城。
“大哥,你怎么了?”一旁心情不佳的赫连奇被赫连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纳闷的问他。
赫连峥却没功夫理会赫连奇,他朝着喻城怒吼:“你跟那个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们到底是准备用什么方法来医治本王的王妃?”
喻城抱臂斜靠在树干上,面色沉静,仿佛与暴跳如雷的赫连峥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只对赫连峥的焦急呈冷眼旁观状,还颇有兴趣的调侃上他:“赫连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问本侯做什么?”
赫连峥闻言瞳孔骤然,气得祭出了斩魂弯刀,朝着喻城就是狠狠一击,嘴里的话语也是威胁感满满,不复上一刻的平和相处,他像一只被侵略到领地的猛虎,暴躁又急切的想抢回属于自己的地盘:
“喻城!本王不医治了,你现在就去把喻淼淼带出来,本王要即刻带她走!”
“啧。”喻城侧身躲开一击,冷峻锋利的面庞稍现锋芒,犀利的眸划过赫连峥焦急的神情,语气陡然刺骨又伪劣:
“晚了!本侯也破不开这幻境,没有办法阻止殿下行事,待会出来的,只会是一腔纯然肺腑的喻家长女,而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什么北羟的王妃,这便是恢复我阿姐神智的唯一办法。”
赫连峥闻言眼眶都有些泛红,他竟没有早点想到,原来云月笙所言的“礼物”竟是这个吗?
喻淼淼是因为在北羟身心受尽折磨才神智受损的,所以最有效也最便捷的方式,便是直接抹去她在北羟的记忆。
抹去他们之间的所有相处,所有亲密,所有怨恨。爱恨情仇,朝夕相处,在喻淼淼那里将统统化作泡沫消散,从此他们的回忆都只有赫连峥一人苦苦回味,这便是云月笙所言的医治啊!
怪不得云月笙要将他诓到这幻境中来,不让他与喻淼淼同行,原来云月笙是故意要让自己束手无策,即使发现了她的计划,也丝毫干预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等着爱人彻底忘记自己。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加狠毒戳心的计谋了,赫连峥想通这一切几乎是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咒骂:“云月笙这个毒妇,她真是最毒妇人心,卑鄙无耻至极!”
赫连峥话音刚落,幻境的漫漫长夜突然破碎,破晓的光明照耀灰暗,带来新的生机勃勃,而背光而出的纤细身影在远处翩然又遗世。
他望着那处若隐若现的光晕,唇角不自觉的勾起,音色忍不住的雀跃:“赫连峥,你自此只能与我喻家的女儿成为陌路人,这便是你欠喻家的,这是你的报应!”
赫连峥看着出现的女人茫然的环顾四周,心底开始陷入慌乱之中,他脚步踉跄的上前抓住纤瘦小人的手腕,试图在喻淼淼还没有彻底清醒之前唤回她的记忆:
“淼淼?淼淼我们回家,我们回北羟,走,我们现在就走!”
赫连峥抓住喻淼淼就想将人带走,却被喻淼淼狠狠一把甩开,女人逐渐清明的眸子里再没有了半分对赫连峥的眷恋依赖,矜贵面容写满了对待陌生人的疏离。
她揉了揉被陌生人紧紧皓制过的手腕,秀气娟眉微微蹙起:“你是谁?还请阁下自重,此举于礼不合!”
女人略微严肃的呵斥瞬间让赫连峥脸色难看至极,他难受到唇瓣都在不自觉的颤动,一字一句都沉闷又苦涩:
“淼淼,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赫连峥啊!我们是夫妻,是行过草原大婚礼的夫妻啊!”
男人的音色太过沉痛,让喻淼淼一阵的茫然,自己一云英未嫁女,哪来的夫君?这人怕不是脑子不好吧!
“阿姐!”喻城勾起一抹灿阳般的笑容,两步上前将赫连峥挡住,上下扫视过喻淼淼的浑身,仪态端芳,神情矜贵优雅,这才是他的阿姐嘛!
这才是他们喻家的长女该有的模样,喻淼淼终于是彻底活过来了!
“阿城?”喻淼淼看见喻城后也是不免面露惊讶,在她自己的记忆中,自己弟弟还是个凡事要她照料,性情直率简单的少年郎。
怎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少年那白皙的面庞已然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常年立于烈阳下的小麦色皮肤。
喻城的身形也高大凌厉了不少,目光尤为坚毅,气场比之从前威严又肃穆,俨然是一副统领三军的领袖模样,让喻淼淼一瞬间感觉到奇异又恍惚。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喻淼淼满脸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喻家父子战死沙场,刚刚出殡完之后,完全没有对后来的记忆。
不过喻城此时却顾不得跟喻淼淼解释,幻境已破,可他环顾了四周好几遍,却怎么也找不到云月笙的影子。
他心中闪过些许不安:“阿姐,你看见殿下了吗?她同你一道的,怎么你出来了,她却不见了?”
“殿下?”喻淼淼眨了眨疑惑的眸子,对喻城嘴里的殿下是谁一无所知,焉鹤太子俨然已经身死在了北嫪城,如今京都哪里还有什么殿下?
“月儿,我说月儿,你可有看到她?”喻城紧张的询问喻淼淼,他还未来得及庆贺喻淼淼大病痊愈,就突然陷入了云月笙失踪的恐慌中,面色难看的与赫连峥不相上下。
“郡主?未曾见过啊!我方才在一片草地上醒来,四处张望此处也只有我孤身一人,知道后面你们来,从头到尾都未见过郡主的踪影。”
喻淼淼虽然脑袋发闷搞不清楚状况,却也知道云月笙对喻城的重要性,当即开始回想起醒来前后遗落的记忆,可脑子却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旁的赫连峥将喻淼淼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见她眼底满是茫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顿时满目的疮痛:
“喻淼淼,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本王忘掉了是吗?”
喻淼淼闻言看了赫连峥一眼,对方那副被抛弃的悲怆模样,顿时让她心头一阵烦闷,眉头也跟着皱得更紧了些。
喻城见状扯过喻淼淼护在自己身后,朝赫连峥四目相对,眼底满是威胁:“赫连王还是不要再纠缠我阿姐了,你也看到了,她不认识你,你与他从此只能是一拍两散,相同陌路,再没有任何缘分。”
他话落招来一旁的云四:“你带着我阿姐先回喻家,再找些人手来大梵山寻殿下。”
“是!”云四领命,走过来朝喻淼淼伸手:“喻姑娘,请随属下一同离开。”
喻淼淼闻言看了赫连峥一眼,男人想留她,可见女人眉宇之间的那份陌生与烦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现在他于喻淼淼而言就是个孟浪的陌生人,喻淼淼根本就不会听他只言片语,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赫连峥的内心崩溃不已。
喻淼淼看出赫连峥神情里蕴含的痛楚,可她却只觉惊愕,听喻城的话头,面前的这位应当就是北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羟王赫连峥了。
男人面上确实不辱威名,鹰隼般的眉目难掩锋利,浑身都散发着王者天生该有的杀气,只是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她并不记得与这人有过什么瓜葛啊?
喻淼淼本就是个淡然从容的性子,于她而言现在更重要的云月笙这个准弟媳的下落,而不是莫名其妙的赫连峥。
所以她只是俯身盈盈行了一礼,得体的向众人道别:“淼淼先行一步,告辞。”
“喻姑娘,未免夜长梦多我家主人有危险,咱们得快些回京都,得罪了!”云四言罢便径直搂住喻淼淼的纤腰,将人直接打横抱起,然后消失在了山林间。
喻淼淼在不断穿行的树林中,望了一眼表情不悲不喜,像一块木头一样的云四,心底却莫名的很安心。
南朝礼文繁杂,喻家虽然是武将之家,从小对喻淼淼的培养也是尽量朝着文雅闺秀的方向来的,虽然如今事出紧急,但她的心底也应该会对云四产生抵触才对呀!
可在云止结实的怀抱里,喻淼淼却觉得莫名的安心,踏实,仿佛她早已同云四相识。
两人走后,喻城不再理会赫连峥,开始在四周寻找起云月笙的踪迹,后来云四带着喻家军前来,也是四处的寻找。
众人连着几天几夜都在山林中,几乎要将大梵山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云月笙是丝毫踪影,就连君韵布下的幻境也再未遇到过。
云月笙一时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无踪影,让喻城一瞬间从天堂跌到地狱,几愈崩溃。
而另一头,宋或安趁着驻京的喻家军全部奔向了大梵山,开始优哉游哉从另外一条偏僻小道准备回城。
周遭丛林密不透风,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一辆简陋的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