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和关义正商量了许久,最后才先后离开安全屋回到各自的住处。
第二天傍晚,关氏米铺接到通知,今晚将有一车大米从外地运至武昌,要求他们在码头等着将大米装车运回米铺,并且,安顿好押运大米的掌柜。
关司尽亲自开着一辆货车,早早地就停在指定的码头。
此次吴铭和关义正都没有露面,而是把接新来的同志这项秘密任务交给了关司尽。
新来的同志用的身份便是米铺掌柜的身份,所以,此次派同为掌柜的关司尽去最合适,其它人去了反而坏事。
运送大米的是一艘乌篷船,关司尽站在岸边看着船慢慢靠近,心里其实非常紧张。
他还是第一次单独执行这样的接头任务,不知道此次是否会一切顺利。
看见船在艄公的操作下缓缓靠在码头的趸船旁,关司尽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接头暗号,一边往那艘船走去。
船靠定后,从船上下来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她似是害怕江风寒冷,头上的围巾连同头发、脸都包着,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
身上穿的也是一件呢子大衣,脚下穿着皮靴,关司尽没想到,此次扮作米铺掌柜的竟然是一名女子。
而且看她的身形和眼睛,他还感到莫名的熟悉。
但是,依照规矩,哪怕眼前站立的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他也要先对暗号。
只有暗号对上了,他们才能各自表露身份,然后尽快离开。
因此,关司尽虽然心里疑惑,但仍然对着那女子说道:
“掌柜的,这一趟带了多少斤大米?”
女子回答:
“不多不少,正好两千斤。”
关司尽说:“那太好了,本店正好快断货了,您这是雪中送炭啊。”
女子又说:“客气了,不过,价格可没有优惠。”
关司尽见暗号一字不差地对上了,赶紧伸出手握住那女子戴着手套的手。
女子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将围巾稍稍往下扯了点儿,将自己的面容露出来让关司尽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将围巾围好。
关司尽心里慌乱,他没想到,此次组织上派来的同志不是别人,正是关家大院关忠诚唯一的独生女儿——关义喜。
他心里惊诧关义喜是何时加入的中国共产党,但此时又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关义喜知道关司尽心情复杂,便提醒他:
“掌柜的,货我给您送来的,今晚也太晚了,本人还想在城里再待两天,不知可否劳驾坐您的顺风车进城?”
关司尽反应过来,赶紧道:“没问题,没问题。”
随即向岸上招招手,马上就上来四个伙计。
两千斤大米,一袋一百斤,整整二十袋,四个伙计,每人跑了五趟便全部装上车了。
伙计们都随车坐在车厢。
关司尽见关义喜身上并没有关义正反复交代的重要行李,便低声问她:
“还有没有什么落在船上的?”
关义喜指了指车厢的米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
“放心吧,所有的货都在车厢里呢。”
关司尽这才明白关义喜将那件极重要的东西藏在了米袋里。
而她手上提的只有一只装行李的小箱子,关司尽刚才帮她提过,很轻,应该只有几套换洗衣服。
车往城里开,在一处路口,关司尽突然猛踩刹车,关义喜定睛一看,原来前面不远处日本人在设卡检查。
关义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份合同递给关司尽:
“四叔,没事,咱们这趟买卖有依有据,他们不可能每袋都打开检查,您放轻松,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他们的车离检查之处不远,而且此处是从码头进城的唯一通道,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关司尽接过关义喜手里的合同一看,果然是一份买卖合同,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再次开动车子缓缓朝那路口驶去,一个日本人果然上前来,问关司尽:
“你的,什么的干活?”
关司尽赶紧满脸堆笑地回答:
“太君,我的,拖米的干活。”
他将手里的买卖合同递给那个日本兵,示意他车后厢装的都是大米。
日本兵看了一眼关司尽,又看了一眼关义喜。
只听关义喜捂着嘴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关司尽立刻会意,对日本人道:
“本店的客人,她的,伤风了......”
日本人点点头,转到车厢处伸手摸了摸,触感果然是大米没错。
又见车厢坐的四人都是一身搬运工打扮,身上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便对着哨卡的士兵挥手示意放行。
关司尽一直到将车开出了老远,这才长舒一口气道:
“阿喜,幸好日本人没有挨个米袋检查......”
关义喜笑笑,道:
“四叔,有时候越是落落大方越不会被怀疑,做咱们这一行,比的就是心理素质......”
关司尽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又亲自教他们功夫的小女孩,突然觉得很是汗颜。
关义喜这一年只不过才十八岁,可据关司尽刚才观察,她加入共产党的时间绝不比关义正加入的短。
此刻他做为一个长辈,如今却要一个晚辈指点着才过了日本人那一关,他觉得十分难为情。
关义喜似是看出了他的窘态,笑道:
“四叔,您这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想很正常,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比您还害怕呢......”
关义喜的一句话缓解了尴尬,车子快速朝着关氏米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