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中,鬼卿坐在龙椅上,静静地感受着战况,任何闯入轮回印范围的天军,都会被他一剑斩杀。
沈穆领军冲锋几次后,终于是不再想着闯入轮回印内。而且即便他愿意冲锋,也无人愿意跟随,尤其是那些帝境强者。
他们惧怕死亡,比普通人更加惧怕。因为他们拥有的比普通人更多,也就更害怕失去所有,尤其是生命。
于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自诩为帝的人,在轮回印外止步不前,视轮回印内为禁地。
沈穆当即下令撤退,固守五州之地,徐徐图之。
这场战争注定漫长,这是生与死之间的争斗,犹如夹在生死之间的漫长人生。
原住民们悍不畏死,反倒是天外民渐渐退却。
随着越来越多的魂魄融入,轮回印渐渐扩散,死亡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收复的疆域越多,臣服于鬼卿的人也越来越多,轩辕剑散发出的金光也越发闪耀。
一段远古记忆,悄无声息在鬼卿脑海中展开。
一座兽皮搭建的帐篷中,道枯子站在角落,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气息全无的女子,拳头捏得噼啪作响。
这位女子,正是轩辕芜荑。
旁边的天帝同样咬牙切齿,面色阴沉至极。
终于,天帝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
“妖族欺人太甚,我跟他们拼了!”
道枯子立刻死死拉住天帝,“拓拔天,你给我冷静点!”
拓拔天,这正是天帝曾经的名字。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明明已经和妖族订立了盟约,他们却一直暗中算计我们,我忍不了!”拓拔天怒声道。
“你必须冷静!”道枯子死死按住拓拔天的肩膀,“姐姐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刚刚打败蚩尤元气未复,此时和妖族开战不是明智之举!我们需要时间去积蓄力量,等我们有能力覆灭妖族时,我一定和你一起杀入妖庭,为姐姐复仇!”
“那你让我忍到什么时候?”拓拔天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
“忍到无须忍之时。”
平和的声音响起,让帐篷内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坐在床边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眼中充满尊敬。
这位,正是轩辕黄帝,他曾以有熊作为自己的氏,在打败蚩尤后,方才改为轩辕氏。
拓拔天闻言,也终于冷静下来。
“陛下……”
轩辕黄帝起身走到拓拔天面前,温和地拍了拍拓拔天的肩膀,“作为男人,我欣赏你这份血性。你与芜荑两情相悦,想要为她报仇,我能理解。可作为一名将领,如此冲动是不合格的,你的任何举动,都直接决定手下的生死,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是。”拓拔天立刻将头低下。
“下葬时,由你来主持,这想必也是她的心愿,下去好好准备,送她最后一路。”轩辕黄帝摆了摆手,“好了,都下去吧,泽儿留下。”
道枯子待其余人离去后,恭敬地凑到轩辕黄帝面前。
“父亲……”
轩辕黄帝重重叹了一声,“你怎么看?”
道枯子沉声道:“阿姐之所以遇险,是因为此前与妖族谈判失败,他们不同意我们现在划的疆域。他们杀死阿姐,是想以此震慑。”
“那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轩辕黄帝问道。
道枯子略一思索,咬牙道:“忍,多划一些疆域给妖族,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屈服。等到力量足够,再一举推翻妖族。”
“你没让为父失望。”轩辕黄帝满意地拍了拍道枯子的肩膀,再次叹息起来,“也是难为你了,接下来为父要跟你说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忍下,但如果你不能忍,为父也不怪你,只是这件事已经定下,改变不了。”
“什么事?”道枯子问道。
轩辕黄帝将头转到一旁,看起来有些于心不忍,“妖族此前指名道姓要阿青嫁给帝俊长子,我和炎帝商量过了,决定把阿青嫁去联姻,这样能稳住妖族一段时间。”
道枯子脸上血色瞬间消失,不知该说什么的他,只是下意识回了一句。
“这样啊……”
“现在,你还能忍吗?”轩辕黄帝问道。
道枯子沉默许久,将头低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了,阿青嫁过去,能换取一段时间的和平,能少死一些人。与之相比,我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我想阿青也是这样想的。”
“你总是这么懂事。”轩辕黄帝抬手摸着道枯子的头,那曾经坚实有力的手掌,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有些松弛,“可我宁愿你不要这么懂事,我更希望你朝我大吼大叫,把你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我要怎么发泄呢?”道枯子苦笑起来,“这并不是您的错,我能明白您的苦衷。”
“好孩子。”轩辕黄帝露出欣慰的笑容,“打败蚩尤后,他们都催我立太子,其中你和昌意的呼声最高,有想过当太子吗?”
“没有。”道枯子立刻摇头,“昌意哥才是正统,我绝没有这个心思。”
轩辕黄帝笑道:“这不是试探,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试探你。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想过当太子吗?”
道枯子犹豫片刻,轻轻点头,“要说没想过是假话,我当然想过,可我知道我当不了太子,因为我没有您的血脉。”
“这不是重点。”轩辕黄帝话锋一转,“说实话,我也考虑过让你当太子,若你是我亲生儿子,我就不用这么为难。”
道枯子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黄帝。
“怎么这副表情?”轩辕黄帝微微一笑,“你的优秀我都看在眼里,最适合当太子的人就是你。”
轩辕黄帝忽然重重叹息起来,“可是我不看重血脉,总有人看重。就拿我来说,我打败蚩尤后,声望已经到达顶点,纵然我那些刚出生的子孙儿女,他们寸功为立,可就是因为有我的血脉,在别人眼里就是高人一等。这不是我决定的,而是人心决定的。有些天生,就什么都有。我们老说平等,可这天下哪有真正的平等。”
“是的,我明白。”道枯子声音越来越低,“如果我成为太子,有些人会以血脉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