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降临的瞬间,鬼卿紧紧盯着水面。
霎时间,无数鱼儿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鬼卿甩出鱼钩,钩住一条最肥美的鲤鱼,趁其回归水面之前将其拖上岸,处理过后直接丢入锅中。
就在此时,激昂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要挑战你!”
这声音有些耳熟,正是少年的张衡。
“为什么要挑战我呢?”鬼卿问道。
他以道枯子的身份,目睹了道枯子和张衡的交谈。
记忆消退后,他轻叹一声。
“纵然鱼跃龙门,终究也只是食物罢了。”
“那就再跃一次龙门,我看谁能以我为食。”张衡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不是少年,而是青年。
鬼卿微微侧头,“这种时候,我不喜欢有人来打扰,哪怕你是我大舅哥也不行。”
张衡笑道:“可能我爱凑热闹吧,来这里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师兄的确有问题,已经被我和杨云拿下送回地府了。你独自一人便吸引住这么多兵力,接下来拿下冀州简直轻而易举。”
“大师兄那边如何?”鬼卿问道。
“还在和林琅打,不过他们两个都控制着交手程度,没有波及到九州大陆。”张衡答道。
“还有事吗?”鬼卿再问。
“这是赶我走啊。”张衡无奈耸肩,转身离开。
鬼卿忽然叫住张衡,“在你眼里,我是鬼卿还是道枯子?”
“那在你眼里,我是张衡还是夜貘?”张衡反问。
鬼卿摆了摆手,待张衡离开后,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锅里的汤,觉得味道有些淡,又撒了一些盐进去。
恰在此时,倒地的柳靖仇缓缓睁眼坐起,他刚要开口,忽然用力捂住脑袋嘶吼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体内忽然多了一道完整的意识,并且在吞噬他的意识。
“你不是说要救我吗!”
“对啊,我说的是救我,你并不是我。”
另一个同样声音响起的瞬间,柳靖仇的怒吼声戛然而止,意识瞬间被吞噬殆尽。
他茫然的在地上坐了片刻,缓缓起身,摸了摸脖颈,确定伤痕已经消失后,朝鬼卿躬身行礼。
“伯父,我回来了。”
鬼卿颤抖着伸出手,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靖仇的死是他永远的痛,事后他曾无数次入梦,却始终不敢去复现那一幕,更不敢去见柳靖仇。
柳靖仇弯着腰主动将头凑上前抵着鬼卿手掌,脸上露出久违的和煦笑容。
鬼卿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手抖得越发厉害,声音也颤抖起来。
他明明那么年轻,在这一刻却仿佛成了耄耋老者。
“别叫伯父,叫父亲。”
“诶,父亲。”柳靖仇眼中泪水不断滴落在地上,脸上却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父亲,我回来了。”
“儿啊……”
鬼卿温和地抚摸着柳靖仇的头,同样露出灿烂笑容,盛起一碗鱼汤递给柳靖仇。
“给你准备的,趁热喝。”
柳靖仇坐在鬼卿旁边,默默喝着鱼汤,泪水不断滴落在碗中。
当初临死之前,他曾遗憾的说出为什么只是伯父。
如今,没有这个遗憾了。
他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鬼卿。
“父亲,我是你的骄傲吗?”
鬼卿温声道:“当然,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柳靖仇笑得眯起眼睛,大口喝着鱼汤,声音含混不清。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鱼汤了。”
他喝完鱼汤后,擦了擦嘴,起身朝鬼卿躬身行礼,却是没有多言。
鬼卿轻叹一声,“这些事,我会替你办,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留在这里。”
柳靖仇认真道:“我不要做被父亲庇护的孩子,我想为父亲做事。而且,这是该由我自己去做的事。”
“去吧。”鬼卿摆了摆手,待柳靖仇离开后,忽然转头看着旁边的一处空间,“孩子想要自己闯荡是好事,可为人父母,总是希望替孩子把一切都考虑好。父母如此,兄长亦是如此,你说对吗?”
申屠自虚空中走出,定定地看着鬼卿。
“你知道我的事?”
鬼卿对视申屠冷漠的目光,有些恍惚,脑海中涌出道枯子救申屠的记忆。
“原来只是听说,现在完全知道了。”
申屠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这种被窥视到没有秘密的感觉,下意识握住刀柄。
“你好像从来不是一个好兄长。”
这句话,是在暗指鬼卿杀死了柳义。
“那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师父吗?”鬼卿问道。
申屠冷声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他,你也不配。”
鬼卿淡淡道:“既有所求,就不该这么说话,你觉得呢?我不是一个好兄长,但你会是。”
“威胁我?”申屠挑起锋利的眉毛,死死盯着鬼卿。
“没错,就是威胁。”鬼卿微微颔首。
申屠表情忽然放松下来,松开握住刀柄的手,“我以为看重记忆的你,会习惯我这种方式。”
鬼卿嗤笑道:“我还没那么糊涂,把你当成记忆中的人,我在轮回世界中习惯的方式从来只有一种。”
“是什么?”申屠问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鬼卿淡淡道。
申屠沉默许久,轻声道:“谈谈条件吧。”
鬼卿微微一笑,“老实说,以你现在的实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那就是没得谈了?”申屠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又有些愠怒。
无论是轮回印还是修为的瓶颈,始终都在困扰着他。
鬼卿将钓竿上的鱼线卷好,不紧不慢道:“你想多了,不重要也未必不是一种幸事。因为你不重要,所以你所求的,对我也不重要,给你也无妨。”
“条件呢?”申屠问道。
“你觉得呢?”鬼卿似笑非笑地看着申屠。
申屠略一犹豫,抱拳行礼。
“不够。”鬼卿淡淡道。
申屠压住情绪,躬身行礼。
“还是不够。”鬼卿声音依旧平淡。
申屠紧紧捏住拳头,犹豫许久后,伸手撩起衣摆,重重跪在地上,行三叩九拜的标准弟子礼。
“徒儿申屠,参见师父。”
鬼卿满意点头,“现在告诉我,我是谁?”